李府内院,常玉秀坐立不安的拨弄着桌上的茶盏。
瞧见琼枝一路小跑着进门,忙站起身迎上去问:“可办妥了?”
琼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点点头,拿起桌上茶盏倒出清水,一口喝下。
才道:“去送信的小厮回话,说已经答应了,人今晚回府。”
“好,这便好。” 常玉秀终于放下心来坐回椅子里。
她先前安排到平阳王府中的人前几日因错被发卖出去,自此她便得不着旁边院子里的消息。
李府的府医自那日回去之后也不知得了什么人提点,竟是连新置下的宅子都不要,带着一家老小逃走不知所踪。
因怕事情败露常玉秀也没敢再让外人为自己把脉。
眼瞧着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她思量着出府去找个时机把腹中祸患去掉。
昨日琼枝听得府中婆子议论京中二皇子要与冯阁老家的千金定亲,是以冯阁老宴请宾客,也给李府中递了帖子。
她知道冯青瑶与裴文君一向要好,她家的喜宴裴文君自然是会去的,平日里平阳王府防守的如铁板一块,只能等她出府去的时候再另寻时机。
常玉秀计上心头,这才找由头去让小厮请李正孝回来,为着让他带她去参加冯府的喜宴。
琼枝眼神扫过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小心劝道:“夫人还是小心些身子,先前府医曾说前几个月最是不稳妥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常玉秀低下头去瞧自己的肚皮,更是烦闷的厉害。
月份小尚且还能瞒得住,待到生产之日,只怕要惹得人起疑,先前还想嫁祸到裴文君身上,被她轻易化解,后来便赶上王府被圈禁,更是寻不到机会。
她的夫君李正孝每日里在外寻花问柳,夜不归家。
她心中烦闷,抬头对上琼枝关切的眼神,开口求她:“琼枝,这次只怕真的要借你出手才行。”
琼枝思及她先前的提议,小心道:“夫人当真觉得奴婢能拢住他的心吗?”
常玉秀神色晦暗不明,心中已然打定主意:“便是不能将他的心笼络回来,也要让他此番带我去冯府才是。”
当夜,李正孝一身酒气走进常玉秀的院子。
他今夜本想仍旧宿在那烟花巷里,被家里小厮传话说夫人要将琼枝抬给他做姨娘。
李正孝虽然对先前之事一直不忿,思及琼枝那一双清明有神的眼睛,难免情动,是以归家。
常玉秀内院的厢房里,早已布置一新,满屋红红火火。
瞧见李正孝进来,常玉秀上前扶她,娇嗔道:“夫君怎的这般不知趣,可让琼枝好等。”
李正孝推开她的手,自顾进到那厢房里,将门反手关上。
常玉秀被他推的愣在原地,本也对他没有什么心思,一想到现下竟然需要用身边丫鬟抬姨娘的法子来笼络他,胸中一阵翻腾,她弯下腰来干呕几声,再起身时,眼圈微红。
她抬眼望去,周围一片漆黑,半点不见亮光,倒是隔壁平阳王府中一片欢声笑语,不时隔着高墙传进她的耳中。
想当初,两人相差无几的身份,现下她沦落到如此地步,全是拜她所赐,此仇一日不报她一日不能安眠。
她死死的攥紧拳头,借此来稳住心神。
厢房中不时传来男人几声调笑声,隐隐还夹杂着女子的低泣。
常玉秀薄唇紧抿,转身回了屋子。
………
转日,到了冯府宴客的日子。
李正泽早早就让庆云给裴文君传信,让她先乘车去冯府,他办完差事再与她汇合。
冯府门前来客络绎不绝。
裴文君懒得与那些人周旋,听得冯青瑶还在梳妆。
让芸儿先去将贺礼奉上,她自先去内院寻冯青瑶。
冯府的园景精致清幽,别具一格。
裴文君穿过转角连廊,瞧着立在前面小径上穿着常服男子熟悉背影,她吐出口气,放下心来。
走上前去挽住他的胳膊往前走,笑道:“这身长袍倒没见你穿过,显得腰身瘦了些,可是这些时日在宫中没有吃好的缘故?”
感受到身边男子有些僵直的动作,她神思回转,察觉出不对,迅速将胳膊从男子臂弯抽出,转头去看他。
待看到男子模样她迟疑一瞬,紧接着往后跳开一步,袖间藏着的短刃已然出鞘。
“你是谁?”她厉声喝道,后背吓出一身的冷汗。
眼前男子长着与李正泽一般无二的样貌,面上挂着笑意。
男子似是也有些恍惚的模样,并未答话,只定定的瞧着她,眼中仿若藏着千言万语。
裴文君见他不答,思及今日冯府宴客,人员往来众多,若是真动上手,让人瞧见,只怕不好。
当下收起匕首,抬脚要走。
却听得身后男子急切道:“你要小心!”
她身形未动,只转头一脸探究的看向他,他面上神情倒像是多年挚友,甚是担心她安危的样子。
她正待出声问个清楚,就见自拐角处李正泽大步行来。
他穿着圆领右衽宽袖绯色袍服,显然是才从宫里出来,身后跟着小跑过来的芸儿。
“你在这处做什么?”李正泽笑意缱绻目不斜视的瞧着她,几步便立在了她身前。
这些日子不见,她面上气色更好,唇红齿白,对他笑得一脸开怀。
裴文君见他并未有异样,松下一口气,将适才心底里一闪而过的怪异感觉压下,面上笑容更大道:“我本想着去找青瑶的,就走到了这处。”
李正泽低头去瞧她,顺着她飘忽的眼神侧头去看立在那处的男子,待看到那张跟他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男子面上仍旧挂着笑意,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芸儿从旁也瞧见他二人的样子,不由出声:“真的好像。”
那人跟王爷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一旁的庆云暗自咂舌,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之人,除非是一母同胞,先前从未听王爷说过他有孪生兄弟。
他暗自思量着回去好好问问王管家,他是先前平阳王府中的老人,若是王爷有一母同胞的兄弟,他定然能知晓。万一对方真是自家王爷失散在外的兄弟,寻到至亲,自然是可喜可贺。
李正泽强压下心中被勾起的无名怒火,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方。
男子嘴角挂着浅淡笑意,眼神从裴文君挽着李正泽的胳膊上一扫而过,行礼道:“在下长公主府上幕僚公子川,见过平阳王、王妃。”
裴文君察觉到李正泽暗自压制的怒火,心中迟疑,开口就慢了些,正欲让对方起身,就听得李正泽冷冷出声:“此人对王妃不尊,来人,杖二十。”
庆云听令要上前行刑,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慢!”
温雅柔带着一行人走上前来。
她先前去更衣,回来遍寻不到公子川踪迹,适才还是冯府下人提醒,才寻到此处。
裴文君感受着李正泽越来越紧绷的臂膊,可见是在强忍怒意。
她伸出手指,轻轻扣在李正泽的指尖里,与十指相扣。
李正泽转过头来,对上她带着笑意的脸,如冬日寒冰遇暖阳,转瞬间身子像是得到慰藉和支柱一般,舒缓下来。
公子川瞧着他二人的动作,笑意立刻冷了下去。
温雅柔不甘示弱般,上前揽住公子川的胳膊示威道:“他是公主府上的人,还轮不到你发落。”
“哦?”李正泽冷笑一声,就要亲自上前动手,被裴文君牵住。
“今日是冯府大喜的日子,就算了吧。”身边女子小声开口,声音里娇软,撒娇意味明显。
李正泽升腾起的怒火瞬间退去,心中涌起一阵酥麻的异样感觉。
他转头去瞧身边女子,但见她一脸娇羞赧然,是先前从未有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