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君浅笑嫣然,懒懒开口:“多谢郡主提醒,我做事向来不会后悔。”
温雅柔掐着指尖,忍了又忍,气鼓鼓的回了自家马车上。
马夫得了吩咐,赶着马往另一条岔路上走了。
庆云还伸直了脑袋瞧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被李正泽提醒一声,这才又驾着马车往城中赶去。
马裴文君坐回了身子,冷了脸。
温雅柔适才那番话里的挑衅意味明显,显然是她们有了其他安排,现下她在京中孑然一身,对付她的手段也早就轮番着用了,猛然想起昨晚那个关于外祖母的梦,她心中蓦的担忧起来。
李正泽见她面色不好,开口宽慰:“可是吓着了 ?她一向是这样的,你不必在意。”
裴文君看他一眼,说出心底里的担忧:“我是担心她们会因我对王家下手。”
李正泽心下了然,道:“我已经差人去查探消息,这一两日就会有回信,届时第一时间告诉你。”
裴文君想起那日仙月的话,心中另有打算。
庆云赶着马车停在了裴府的后门。
裴文君谢过之后回了小院。
谢宣芳得了门房来报知道是平阳王将她送了回来,心下暗骂她恬不知耻,哪家有教养的女儿会夜不归家,隔天还是让男子送回来,说出去只怕是要丢了裴府的名声。
心中期盼着长公主快些动手,她是一刻也见不得裴文君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说起平阳王,她心下又有些忌惮,想起前几日父亲对他的教导,让她要善待前人留下的孩子,多结一份善缘,也是为着自己子女多修些功德。
功德?谢宣芳心下好笑。
等除掉裴文君之后,将那些铺子庄子重新收回来,得了银钱去庙里多捐些香火钱也是一样的。
………
裴文君梳洗一番,重新用了药,这才觉得似是重新活过来般。
当下吩咐童儿出府打探。
翌日一早,裴文君装扮一番,与芸儿一同出了门。
两人一路直奔街上的胭脂铺子,选了诸多式样。
掌柜的专门安排了二楼的一处雅间供她试样。
裴文君让小伙计下去招呼其他人,她慢条斯理的试着胭脂水粉。
响起一阵敲门声,紧接着是芸儿的声音:“主子,宋家大姑娘到了。”
裴文君亲自上前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来人摘了帏帽,露出一张清秀可人的脸,眉蹙春山,眼颦秋水,无端生出几分楚楚动人。
江南女子,身形本就单薄,她身着粉色长袍搭素白云纹长比甲,弱柳扶风,更显娇弱。
“宋姐姐,你可安好?”裴文君看着来人,眼圈忍不住湿润起来。
昔日在江南,两家都是做着织造局的皇商,长辈们多有事务往来。
小辈们也多在一处玩耍,宋家姐姐比她略长两岁,自是比她稳重得多。
两人游湖采荷、打牌投壶日日玩在一处,情谊更是深厚。
“昭儿!”宋婉茹未语泪先流。
自被抄家后这些日子里的惶恐不安,被送到吕公公身边后的欺辱凌虐。
所有强制被压抑在心底里不敢透露出丝毫的情感在这一刻尽数借着眼泪被宣泄而出。
裴文君上前正要拉住她的双手,却被她瑟缩的颤抖惊得向下看去。
上前撸起她的一截袖子去看,那本来碧玉般无瑕的腕子上有着一圈圈青紫勒痕。
显然是不止一次的被捆绑过。
裴文君又将她衣袖往上掀了掀,皓白的胳臂上遍布着的斑斑痕迹,一处接着一处的重叠。
宋婉茹自小琴棋书画极佳,在当地素有才女之称,自及笄后上门求娶的大户人家亦是多不胜数。
宋家老爷子心疼孙女,自然是想多留在身边几年,未曾却因此害她落得这般境地。
\"他们怎么敢?\"裴文君心疼出声,手指轻抚在那些青紫的痕迹之上。
抬头看向她:“宋姐姐。这是何人所为?不如我今日就助你逃了吧。”
宋婉茹咬住了唇瓣,强压下去想要点头答应的冲动,轻轻摇头。
“昭儿,这里面事情牵涉过多,我不想你牵扯进来。再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吕公公势头正盛,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更何况她的身后还有那些需要她来保住命的家人。
裴文君抽出帕子轻轻为她拭泪,叹息道:“我也是无意间听人说起你曾经出现在吕府,你怎么就这般被送进了京中?”
宋婉茹抬头看向窗外阴云密布的天,似是又回到了那日宋府被查抄的日子。
宋家在江南经营多年,涉猎甚多,尤为人人称道的是绸缎皇商这一项。
宋家老爷子所说一辈子经商向来谨小慎微,但挡不住树大招风。
本来也都是依着往年的规矩,早早的准备好了银两打点各处府衙。
但却无一例外的都被拒之门外,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
他当时心觉不好,还未来得及安置家人,一道圣旨下来,宋家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男子尽数发配,女子被送到了官窑。
皇帝身边的吕公公近来想要个找个贴心人伺候,遍寻京中也没有找到个合适的。
在江南监管织造局的小太监张公公就此看中了美名在外的宋家大姑娘宋婉茹,威逼利诱之下将她送入京中,言明她若是能入了老祖宗的眼,便能保住她家人性命。
宋婉茹一介女子,再怎么饱读诗书也不过是一介闺阁女子,自是斗不过那些官场恶霸。
只得从了他们的意思,入京进了吕公公的府中伺候。
吕公公虽说是皇帝身边最得宠的大太监,可毕竟是身上缺了一截的残人。
这处得不到满足的,变了法的用着那些凌虐人的手段夜夜折辱于她。
“昭儿,我何尝不想一死了之尽早解脱。可是我宋家满门性命都挂在我一人身上,我死不起。”
宋婉茹抽噎着,身子如秋风里枝头落叶般簌簌的抖动,似乎是要随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