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云隐匿身形,暗中将两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瞧见二人慌慌张张返回屋内,紧接着便启动了防护阵法,这才暗自轻轻点头。
下一刻,他气息一动,身形豁然显现,落在那棵古树下。
罗云目光随意一扫,便落在了坐在树下的男子身上,而后又定格在男子身前的那架古琴之上。
缘由无他,一向高傲的噬魂枪器灵,方才竟一反常态,急切告知他感应到一股熟悉气息。
再看那男子,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凡俗之辈,除了双目明亮如星,实在瞧不出有何过人之处。
如此看来,能引发风云变幻的,唯一的可能,便是他面前石桌上的那架古琴。
此刻,身着洗得泛白皂袍的男子已然起身,身姿笔挺,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罗云,眼中透着几分疑惑,缓缓开口说道:“先祖晚年,【无弦】入其梦中,尝试抚弄却毫无声响,直至今日,已过去三百余载了!”
罗云对他的话语仿若充耳不闻,神色未有丝毫波动。
这可把噬魂枪中的器灵急坏了,它在罗云识海中不停催促:“没错,就是那闯祸家伙的气息,赶紧走!”
罗云心中暗自冷笑,平日里你对我这半个主人爱搭不理,这会儿却慌了神,我偏不走,倒要瞧瞧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你都心生忌惮!
罗云稳稳站定,身形未动分毫,磅礴的神识如潮水般翻涌而出,朝着古琴弥漫而去。
“实话跟你讲!那都是它的伪装,就你这蝼蚁般的修为,能探出个什么!”器灵忍不住又聒噪起来。
罗云懒得理会器灵的叫嚷,只是专注催动神识细细感应着。
似乎是在印证器灵所言,一番探查后,古琴除了样式古朴,确实再无特别之处。
“在下曾听闻,‘潜龙在渊,腾必九天。然龙若无云,何以施雨?’今有幸遇见阁下,仿若望见云霓——不知阁下是想长久潜藏于渊底,还是等待风云际会之时?”
男子见罗云看了自己一眼后,便只顾盯着身前的古琴,忍不住试探着说道。
哪料他这番话,罗云根本没往心里去,只是目光闪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这神情落入男子眼中,却被他误以为罗云在质疑自己的才能,当下不禁朗声说道:
“在下平生所学,上通星历谶纬,下知兵农钱谷,只是一直未遇明主,故而才在市井之中隐藏锋芒。
阁下龙睛凤颈,日角偃月,此乃《相经》所载‘九五之表’。
阁下若欲开创千秋大业,在下愿献上三条计策,以表诚意!”
罗云这才回过神来,脸上顿时浮现出古怪之色。
心想,什么开创千秋大业,这话拿去游说凡俗之人或许还有几分作用,对一个修仙者说,简直就像对凡人说“来,我辅佐你呼吸”一样荒谬,简直离谱到了极点!
不过,罗云想对噬魂枪器灵恶趣一下的心性作祟,他还是开口回了一句:“它叫【无弦】,对吧。”
罗云这话一出,瞬间把男子惊得呆立当场。
自己慷慨激昂地自我介绍半天,眼前这人竟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反倒对自家祖传的古琴产生了兴趣。
男子文人的风骨顿时遭受暴击,差点就此崩溃。
但一想到祖训,以及自家数代人的坚持,不论眼前这人是看上了古琴,还是自己的才华,只要能与修仙者沾上点关系,飞黄腾达之日还会远吗?
念及此处,男子脸色数变,最终傲然回应道:“不错!此琴乃是自行飞入先祖梦中,曾言,若遇明主,拨动一弦,风至;拨动二弦,云起;拨动三弦,电……”
“多少金?”罗云不耐烦地摆手打断道。
这下,男子心中怒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暗自思忖,罢了!费了半天口舌,本以为这古琴遇到了知音,没想到竟被当成市井小贩。
既然最终还是得靠才华,留着这有眼无珠的古琴又有何用!
心中念头一转,男子望着罗云凄然一笑,双手猛地伸出,就要将古琴抓起毁掉。
“泠!”
一声尖锐厉响,男子的手还未碰到古琴,刹那间血雾飞溅,十根手指齐刷刷飞起。
看着自己的手指瞬间飞起,男子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气急攻心,当场昏死过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电光火石之间,不远处的罗云看到这一幕,不禁微微一怔。
紧接着,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古琴竟猛地将血雾一吸,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瞬间钻进了罗云体内。
待罗云用神识一探查,体内哪还有古琴的踪影。
至此,罗云终于明白噬魂枪的器灵为何叫它“惹祸精”了。
眼前这一幕,任谁瞧见,都会觉得是堂堂修仙者为了一架古琴,竟不顾身份对一个凡人出手。
罗云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手指轻轻一动,一股灵力打入男子体内,先稳住他的心脉。
随后取出一颗碧绿丹丸,放在鼻前轻嗅确认药性后,轻轻捻碎,接着催动灵力,裹挟着十根断指,给男子接了回去。
之后,罗云又为男子疏通一番血脉与神经,再往其体内打入一股灵力,并在他怀中留下一个装满黄白之物的荷包,做完这一切,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罗云身影刚一消失在古树下,躺着一动不动的男子身前,毫无征兆地闪现出一道古琴虚影,接着,一道童声带着老气横秋的腔调,在男子耳边轻声说道:
“你们这一脉守护我到如今,就剩你这一根独苗了,可千万别死,等我摸透他底细,再回来……”
就在这时,古树上猛然传来,一阵“扑扑啦啦”如骤雨般的翅膀扇动之声,紧接着,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嗤啦”骤起,犹如利刃撕裂长空,冲天而起!
古琴虚影拟人化的猛然抬头,声音带着一丝难抑的兴奋,尖声道:
“咦,万相天衍诀!有意思……小子,我先追他去了……”
话音未落,古琴虚影瞬间散作七道乌线,陡然一屈一弹,瞬间没入虚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