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席玉推开了他,倏自将自己埋入了被子里。
沈静檀慢慢坐直身体,他垂下视线看了会,修长的手微微勾着江席玉留在外面的发丝。
他没有作声,微蹙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
许久,他想明白,自己只是不太喜欢从青年的口中听到别人的名字。
听到的瞬间,心里就会涌起容易失控的情绪,沈静檀很少有失态的时候,于他而言,那种情绪太过陌生。等到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已经失了往日的分寸与克制,在强迫青年和他亲密了。
他对青年的孱弱姿态心生怜惜,却又对他那副心有所属的模样感到不悦。
沈静檀的指尖曲起,将那抹发丝攥在了手心里。
良久,他道了歉,怕青年不安,所以主动离开了病房。
因为他知道,自己要是再留在那里,青年会一直闷在被子里。
不过沈静檀出去后也并没走远,他只是回了车里,闭着眼似是沉思。
病房里,江席玉在他走后就坐起了身。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然后缓了一会,等到脑子清醒了,才侧身弯下腰,去拿藏在床头柜最底下的烟。
这烟是他叫沈静檀的秘书买的。
或许是因为沈静檀对自己的态度,所以他的秘书对于自己想要什么,也是一一听从。
担心沈静檀去而复返闻到味道,江席玉就去了飘窗。
窗户的缝隙移开,微风就将纱帘拂起了。
江席玉靠着墙弯曲着一条长腿,然后熟练的拿出烟含在唇间,点燃后吸了一口,偏头轻吐时却意外发现沈静檀的车还停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江席玉望着,猝不及防的被烟呛了口。
他咳了咳,把烟取了,轻颤的身影隔着纱帘显得朦胧又旖旎。
沈静檀隔着些距离注视了他半晌,也不开口说话。
司机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是疑惑的喊了声:“先生?”
沈静檀皱了下眉,似是有些被打扰的不悦。
然后他就看着那道被昏暗灯光勾勒的身影,正靠着飘窗的墙仰头吞云吐雾。就像是在看一种老式的幕布电影,在这样遥远暧昧的氛围里,每一帧都透着颓唐慵懒的美感。
沈静檀不喜欢抽烟,但他却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为青年抽烟的样子驻足。
这次也是,他很有耐心的欣赏着,直到那点火星灭了,青年的身影才从窗前渐渐离开,只留下纱帘飘逸的弧度。
那种缓慢消失在纱帘上的投影,仿佛一种难言的诱惑,又仿佛是一根弦。
它在窗的那头延长到沈静檀这里来,缠在沈静檀的心口,随着青年的走远,它越收越紧。
于是沈静檀的面上看着冷淡,却又似乎终于有了点笑。
司机很会察言观色,他沉默着没有开口,也没有分过半分目光落在沈静檀所看的地方。
沈静檀收回视线后,淡声吩咐司机开车。
迈巴赫的车灯亮起,一路驶入夜色。
江席玉在他走后,又去而复返的掀开了窗帘。
他知道的,等他再次睡醒,迈巴赫就又会守在楼下,他也会来的。
与此同时,另一家医院。
在找不到江席玉的人后,沈修述立马就派了很多人去找。
可打电话来回复的,都说找不到青年的踪迹,为此,沈修述整个人都陷入了莫名的焦躁中。
这种焦躁带来隐隐不好的预感,连着几夜没休息好,沈修述的头就有些疼了。
一般这个时候,青年都会守在他旁边帮他按摩。
但沈修述一缓过神来,伸出手触碰到的,只有冰冷。
沈母见他面色不好,问他是怎么了。
沈修述却忽然问起了沈静檀的行踪。
沈母哪里能知道,但见到沈修述脸色差,还是犹疑问:“怎么了,你和你小叔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沈修述当然不能让沈母担心,只说自己找沈静檀有点事,要是沈母看见他的话,希望能帮忙转达。
沈母见他有些焦急就答应了。
第二天回了沈宅后,她就刚好就遇见了下楼的沈静檀。
男人已经很多天没回来了,乍一看见,沈母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习惯了回避,不过想起自己儿子说的话,还是走上前和沈静檀说了。
沈静檀听见沈修述想要见自己,没什么意外。
他没有拒绝,并表示自己会抽空去一趟。
不过这个抽空隔了两天,他才去了医院。
刚进病房,沈修述就直接开口询问:“江席玉在哪?”
连称呼都不喊,沈静檀听着也并不算介意。
他慢条斯理的坐在沙发上,闻言抬眸看着沈修述,从容道:“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沈修述冷声又问:“他人呢?”
他的语气里含着笃定,他认定了人就在沈静檀那。
沈静檀不语,并不打算隐瞒人在自己这,他只是觉得沈修述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耐不住性子。
偏偏他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找人时机,机会是永远不会等人的,有时候错过了,那就是真的错过。
沈静檀淡淡道:“他人很好,在接受治疗。”
“为什么要把他带走?”沈修述看着沈静檀,强压着怒气问道。
沈静檀凝了下眉,看出了沈修述的怒气。
他静了半晌,在沈修述的忍耐即将濒临破碎时,才倏地淡笑了下,反问他:“你不知道吗?”
沈修述果然怔了片刻。
“那个孩子被你伤透了心,所以才同意离开的啊。”
沈修述死死皱着眉:“小叔,你在说什么?”
什么伤透了心。
只是因为他没有去看他,就伤心了?
但这不是他能跟着沈静檀走的理由。
沈修述面色漠然。
沈静檀见他没想明白,嗤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前段时间他能下地了,第一时间就是来看你,只不过那时你母亲和你的未婚妻都在,他也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回去就哭了一场……”
沈修述的眸光狠狠一顿,他当然明白自己的母亲和何芙月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未来结婚的事情。
订婚的事情他都没有告诉青年,一是觉得没必要,毕竟他结婚了,给他的东西也一样不会少,二是他知道青年对自己的心思,虽然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想告诉江席玉,但沈修述还是这么做了,他觉得青年听见会伤心。
结果现在小叔告诉他,江席玉或许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
沈修述咬了咬牙,觉得这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他对沈静檀说:“不管怎么样,这都是我和他的事情,小叔你都不该插手。”
沈静檀睨着他,温和的重复了他话中的两个字:“不该?”
沈修述身体紧绷了瞬,不甘示弱。
沈静檀忍不住微微笑起,说:“他出车祸身体伤的很重,如果不换个环境,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
“当然,车祸时你被他保护的这么好,也足足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那你想想,他会伤成什么样?”
男人的每一句话都云淡风轻,但每一句都好似戳到了沈修述的痛处。
他的手抖了下,坚持问:“他人在哪?”
沈静檀淡淡回绝:“修述,你现在不适合见他。”
沈修述的火气上来,他提高音量质问道:“到底是我不适合见他,还是小叔你不想让我见他?”
沈静檀抬眸冷冷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带着久居高位的轻蔑与审视。
是一种来自长辈的约束感,气场无形却格外压迫人。
沈修述几乎当即就意识到了自己言行有失。
不管沈静檀做了什么了,他都是他的长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而沈修述,永远也没有资格去质问他。
一时间,病房的气氛僵持不下。
沈静檀耐心告罄,起身离开时,却被沈修述伸手拦住了。
他盯着沈静檀,低声干涩问:“小叔,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他有这样的心思的?”
他实在想不通,两个如此天差地别的人,怎么会扯上关系。
尤其是沈静檀这种外表温和,骨子里却冷情至极的男人,又怎么会自降身份去抢另一个男人呢。
毕竟在他们面前,沈静檀从来没有展示过这方面的取向。
沈静檀神色不变,语气不再亲和:“记不清了,或许,是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