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明明就,只要再多半日时间……
他包抄了整座禁城,就见着遍体鳞伤的她,就那样跪趴在宫阙前,奄奄一息的,鲜血与大雪融成一片,又凝结成一片。
而他们的孩子们,早已没了气息……
那一日,流的血、流的泪,太多太多,但死的人,更多。
他不会玩他们所谓的帝王术、权谋论,但早在齐瑄帝无心朝政、各皇子王爷忙着夺嫡时,他就已开始着手收揽兵力、掌控兵权、强化兵马。
他并非是想拔赵易汉,而是,他想去击退五胡、他想光复旧物、他想让齐署牛眠吉地!
可也只余“想”一字罢了,这些天潢贵胄没有对北汉倾覆痛定思痛,而是选择了覆车继轨。
那内乱又同着乱世一齐袭来,他没有被敌人击退,反而是被他一直守护着的后方自己人,给击溃了!
他的灯火馨明、他的妻子儿女啊,他即将一无所有了……
既如此,他有兵权、有手腕,更有能为他妻儿讨回公道的决心!
他俘虏了那暴君齐玄昀,在天下人面前,弑君了;又去围剿斩杀了所有参与造成他妻儿一家血案的人,以及在内乱中作奸犯科之人。
他不会同该死之人废话,
他只会提刀斩杀尽他们。
最终,在这充斥着浓重血腥的道路上,他一步步成了齐署摄政王。
接下来的两人,都各自静坐着。
后又是月姬,轻问道,“王爷,可有我的夫婿万俟玺璇的音讯?还有便是,他的医术十分了得。”
齐洵沉吟片刻,“此事,有待问过紫虚宫,本王这就安排人带你过去。”
“多谢王爷。”
齐洵没有过去,他会一直守着他的公主。
月姬跟着侍卫们离开了,来到一个江湖据点里头,先见着一头戴水滴玉抹额的白衣女子,“宗女,我乃紫虚宫宫主内门大弟子水霖,请宗女随我这边来。”
“多有劳驾。”
月姬跟着她来到一雅阁里,见到了宫主洪荛,一斯文儒雅之人,依旧是头戴抹额,且样式较为肃穆厚重。
月姬晓得了,他们的抹额,便是紫虚宫的传承象征。
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当年江湖各势力的围追堵截,让洪荛如今,已大限将至。而月姬还是没能询得万俟玺璇的具体状况。
她虽不安,但仍面色淡然着。随后又跟着水霖来到一牢房,里边是被铁链刺穿了琵琶骨、进而囚禁起来的九司和邬司。
听闻动静,邬司抬起头来,没了青玉抹额的遮挡,那额前刀疤裸露出来。他整个人衣衫褴褛却吊儿郎当的,“哟内门大弟子又来……嗯?月、月姬?”
一旁始终沉寂的九司闻言一紧,抬眸看向来人,是她。可她怎么……
“月姬许久不见,本座还怪想你……”邬司还在美滋滋地怀念着什么,就被水霖隔空赏了几个大嘴巴子,“啪啪啪!”
“淫贼,休得无礼!”
而邬司都被她打习惯了,依旧吊儿郎当的。但下一瞬,月姬的一句话,就让他正形起来,“邬司,我如今已为他人之妻。”
她说着,不免神色渐显虔诚慈爱地抚上尚未显怀的小腹,这是上苍赐给他们的意外之喜。
她也知道,琉音教除去俘虏,是不会动黄花闺女和良家妇女的,违者,杀。他们虽放荡不羁,但他们自有一法、自守一道。
果不其然,邬司和九司齐齐一愣。随后邬司不再出声,而九司看着她此时的动作神态,更默然了。
月姬放下手,复以淡然,“水霖,紫虚宫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此话一出,邬司颇为紧张地看向水霖,水霖仍是冷漠态,“抓他们也只是为了寻回宗女。如今,宗女已归,他们若可不再为非作歹,我们自不会痛下杀手。”
月姬点点头,“那水霖,可否禀宫主,先放了他们视察一二,再给他们作最终定论?”
“可。”
邬司微松,他们四位尊侍,可不像七大长老、左右护法和教主那般爱好同正派作歹。他们只负责善后,以及,在瑶华阁,呃……淫乱了些。
他又看向一旁,不曾想九司还是那副死样,他瞧着,撇撇嘴。
自己同九司认识了这般久,一开始不觉,可如今嘛……切,这般局面还不是他自个作的?
换作是他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钟意的女子娶了,再往死里宠她、护她,哪里还会有旁的什么事儿?
后边,两人被放了出来,就在紫虚宫附近居住、活动,倒也安分守己;就是邬司三番两次地想同紫虚宫借钱。
他怪不好意思的,“咳那个,水霖啊,我想去,呃……喝花酒?”
水霖额角突突,紫虚宫可不曾短过他的吃穿住行,谁知这淫贼竟死性不改!她忍无可忍,一巴掌直接将他拍飞出去,“诸如此类,一律轰出去!”
邬司悻悻然,只得回去找那为情所困的九司打发时间了。
可没多久又旧态复萌,但他倒是没有上门同水霖打秋风,而是打扮得风流倜傥去勾引紫虚宫的小美人儿,直白想当赘婿。
被水霖发觉,又是赏这淫贼一顿好打。
而月姬已收到万俟玺璇的蛊信,知他在炀国皇城里,虽身受限制,但无大碍。她便渐渐安心养胎、陪伴璟玥。
直到那天,齐洵抱着他的公主,在城门前,一起同她辞别,“贺楼小姐,齐署大命将泛。本王已安排好将士们护送你离开,你可安心去炀国寻你夫婿,本王和公主,祝你一路顺遂,后会无期。”
“哇啊……”齐璟玥没有那般痴呆了,而是一派纯真懵懂,对着她缓缓拜拜手。
但她知道,璟玥即将珠沉玉碎。她亦祝福他们,随后对着他们行过大礼,“贺楼嫦谢过王爷公主大恩,后会无期。”
遂罢,一行人便驾车离去。
齐洵亦抱着他的公主回去,后进到一个地下墓室里,抱着她一同躺进主墓里;旁边还有两个小墓,里边是他们的一双儿女。
他细细感受着怀中的妻子逐渐冷却,便默默起身起掌以内劲催动了开关,便再度躺下,同他的妻儿一齐长眠。
沉闷的石轰声将这里的一切深埋地里。
外边,山峦不绝、骄阳不息,让这一家人,寻觅山开路、往生皆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