崆峒山,峰峦雄峙,危崖耸立,似鬼斧神工;林海浩瀚,烟笼雾锁,如缥缈仙境。
一代雄主汉皇登临圣地,站在高峰眺望:亭台楼阁,茅草房舍,宝刹梵宫……隐隐传来钟声悠扬……
汉皇在黄方士的陪同下走来。
汉皇感叹:“北戴斗极为崆峒,果然名不虚传。”
黄方士回应道:“崆峒山正位于北斗星座的下方。这里高岭崆峒,山川险阻,雄视三关,控扼五原,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崆峒山自古有‘西来第一山’、‘西镇奇观’的美誉。”
汉皇问:“这‘西镇奇观’是不是针对长安而言? ”
黄方士点头答道:“陛下所言极是。崆峒山因秀丽、险要,据长安数百里,历来就是兵家战略要地,据此向北就有着名关隘‘萧关’,此乃八百里关中的门户。”
汉皇:“先朝皇帝因‘慕黄帝事’,‘好神仙’而效法西登崆峒,朕也来效法一次,接下来一切听从方士的安排。”
黄方士说:“陛下乃一代明君,效法是为万众百姓祈福,功德无量。”
汉皇感慨:“崆峒,空空洞洞,清静自然,名不虚传哪。轩辕黄帝在此领悟最高的道理,经过二十八年的努力,使天下实现了大治。”
黄方士点头:“皇上雄才大略,平息叛乱,攻击匈奴,颁布推恩令,制订左官律,设附益法,改革币制,建立察举制度,不拘一格录用人才,颁布一系列重要律制,兴建太学等等,所有这些足以让陛下名垂千古。”
汉皇说:“方士过誉了。外攘夷狄,内修法度,西出巡游,登临封禅,就是为了不使百姓疲敞,这是朕该当做的。”
话虽如此,至于这位封禅崆峒山的一代雄主是不是能做到“不使百姓疲敞”,自有后人评述。
而汉皇此时与黄方士滔滔不绝,纵论政策,自我满足的时候,在他的后宫,那位生不了孩子的皇后,因嫉妒迁怒他所宠幸的歌女,正密谋欲加施害。
这日的午后,椒房殿里的主人睡醒了午觉,还懒洋洋地躺在铺上不想起来。她问贴身侍女:“这皇上西巡去了,甘泉宫那边怎么样?”
贴身侍女说:“启禀皇后娘娘,甘泉宫那位近日太娇气,卧床了。”
皇后一怔:“怎么回事?”
贴身侍女说:“说是得了风寒。”
皇后在思忖:“是这样……”
侍女站在一旁恭候。
皇后又说:“既然皇上不在长安,那我这个皇后就得关心关心那个受宠的歌姬。找太医看过了吗?”
侍女说:“禀告娘娘,太医院的张太医已经去看过了,说并不碍事。”
“是吗,那本宫倒想知道怎么个不碍事了。”
“娘娘这是要……”侍女等待指示。
“去,找张太医来,本宫要问个究竟。”
过了时间不长,依旧是在椒房殿,皇后正襟危坐,太医院的张太医跪在殿堂当中。
皇后问:“听说紫芙贵妃身体欠安?”
张太医回应:“回禀皇后娘娘,贵妃就是偶遇风寒,没有大碍,吃几副汤药就没事了。”
皇后声音高了一些:“果真?”
“是这样。”张太医不解,“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又心平气和起来:“皇上西巡去了陇西,我得把后宫的嫔妃们关照好,不然皇上回朝不好交代。本宫没别的意思,就是关心罢了。你下去吧。”
张太医叩谢起身。
皇后在他身后突然冒了一句:“不过有人会找你的。”
张太医退出,额头汗珠密布。
当夜,张太医出现在长安城的郊外,两个人影出现在车马道上。
“张太医,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送行的是朝庭管内务的李大人。
张太医作揖致谢:“谢谢李大人抬爱,自此汉地不会有我张某的活路,我只有去北边。好在他们逼我下药的当晚我就提前把家眷送走了。皇后太歹毒,她哪里是关心后宫的嫔妃,分明是要紫芙贵妃的命。”
李大人说:“她就是专门瞅准皇上不在的空挡下手,不过皇上很快就回来了。”
“我是无法等皇上回来了。话说回来,我等小民话语轻,没人相信真相,到头来定个诬陷,还是个死。”张太医抱拳:“大人多加保重,小的就此别过了。”
李大人叮嘱:“记住不要走秦直道,从北地绕行先去河套,这样安全些。”
张太医消失在沉沉黑夜里。
次日一早,贴身侍女急匆匆走进椒房殿,禀报:“皇后,张太医昨天夜里跑了。”
皇后大惊:“这该死的!皇上马上就要西巡回来了,这如何是好?他的家眷呢?”
贴身侍女说:“去找了,听说皇后召见他的当夜就不见了。”
皇后咬牙切齿:“看来他早就不和我们一条心,我说这几天紫芙怎么越来越精神了。”
贴身侍女说:“可不是,给她下的药根本就没起作用。”
皇后怒斥:“多嘴。”
贴身侍女自知失言,吓得自己掌嘴。
皇后的脸色愈发阴沉。
略知内情的人都明白,皇上就要回来了,个个胆战心惊。他们清楚,一场暴风雨就要降临了。
果不然,当汉皇回宫后,知悉内情雷霆大发,宫女们跪在地上战战兢兢。
“你干的好事。”汉皇怒容满面。
皇后狡辩:“陛下,我没有加害紫芙。”
汉皇哪里肯信:“当年朕年少,受制于人,几近如履薄冰。你是朕的皇后,理应和朕一心才是。可你仗着太皇太后,在后宫飞扬跋扈,也学得咄咄逼人。你的贤惠呢,你给嫔妃们的榜样呢?你大兴巫蛊之术,徐才人被你嫁祸,还有当初紫芙的弟弟平阳被你陷害,进而你又威逼张太医给紫芙下慢药,这就是你身为皇后的德行?你可知道,紫芙肚子里还怀着朕的皇嗣。幸亏张太医良心发现,没有在草药里下害,连夜逃命去了。你,你简直……”
皇后胆怯诡辩:“陛下,不是这样的。”
汉皇怒目圆睁:“不是这样又是哪样?你原本该母仪天下,你对得起‘皇后’这一称谓吗?”
皇后战栗:“不是的,皇上。”
汉皇咬牙:“莫非朕诬陷你不成?每一桩证据都在此,你还想抵赖?你把一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居然逼得走投无路,跑到匈奴那里去了,你简直罪不可赦……但念你与朕多年的情分,饶你不死。太史官将如实记述:皇后失序无德,不能以承天命,罢其后位,发送到郊外的离宫,永不复还!”
“皇上……”,皇后瘫坐在地上。
汉皇下令:“太史官将所有这一切记入史册,以儆效尤!”
废皇后满脸泪水……
椒房殿里的皇后这样对待紫芙,不外乎出于嫉妒,甚至为争宠快要疯掉了。相对长安而言,远在天边的另一个皇后,也就是匈奴单于的大阏氏呼衍颛为对付罢黜了的废太子莫都可谓是绞尽脑汁,坐卧不宁。她担忧那个心腹大患恐怕会形成气候,为此深感焦虑。莫都去了边关训练营,身在龙城的呼衍颛时刻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是来自莫都的消息,她什么都想知道。
“最近边关那边怎么样,有消息吗?”
女巫师回话说:“回禀大阏氏,据探子传来的话,莫都在帮右贤王训练军士,别的还看不出有什么异动。”
呼衍颛并不满意:“必须严密监视,昼夜都不能松懈。”
女巫师点头道:“是,已经安排了。”
呼衍颛的目光阴森、可怕。
而这个傍晚,另一个和莫都有牵连的牧羊女雁儿正迎着晚霞,驱赶羊群回到毡房。兰嘉在挤奶,另一边兰诺的妻子抱着孩子往炉膛里添柴烧火。雁儿圈好羊,走过来接过兰宇逗着玩耍。
兰嘉说:“这兰诺哥哥都跟大王子远走了,雁儿姐姐,你以后是不是也要跟大王子离开呢?”
雁儿说:“兰诺是男人,王子需要他,我一个弱女子人家要我干什么。”
兰嘉说:“他会来接你的,不相信你就等着。”
雁儿说:“你一个小姑娘整天脑子里想什么呢?”
兰嘉诡秘地一笑;“我说的是真的。”
兰诺的阏氏打趣道:“咱们兰嘉能掐算,以后怕是要当女巫了。”
兰嘉说:“我才不要当什么女巫,那些人能和天神通话,我可没那个能耐。”她之所以说莫都王子会来接雁儿,是听阿姆说的。在此之前,兰嘉曾问过阿姆,说大王子从月氏回来这么久了,他怎么不接雁儿姐姐去龙城?不是草原上的人都在说雁儿姐姐是大王子的人,他是不是不要姐姐了?阿姆说,不会的,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对于雁儿来说,出于对莫都王子对自己的关心与帮助,她曾惦记过他,特别是大家都说她是莫都的人,说的人多了,她也不再排斥,一度心存过幻想。但当莫都娶了左贤王的公主呼衍绮做了阏氏后,她知道自己的幻想不是真实的,便丢掉了。尽管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甚至有些难过,但仔细一想,自己不过就是被匈奴掠夺过来的祭天女,一切不合实际的东西统统得放弃了。要说还存有幻想,那就是有朝一日能回到朝那牧场,这成了她唯一的奢望。
而远在边关训练营的莫都这些日子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女人,不要说脑海里没有雁儿的名字,就连给了他温存与体贴的呼衍绮也暂时抛之脑后了。呼衍绮是与他灵与肉交融的第一个女人,哪怕是她来自那样的家族,一度眼睛后面可能藏有别的东西,但被他从心灵到肉体彻底征服后,她把心交给了他。即使对姑母呼衍颛有应付,那也是权衡了利害关系后有选择地汇报莫都的言行。在莫都去了边关后,慢慢长夜里,孤寂难耐,呼衍绮只要睁开眼睛,满脑子度是莫都的影子,他的皱眉,他的沉思,他的冷峻,当然最后她得到的是他灿烂的笑容。
从长夜中醒来的呼衍绮望着穹庐外初升的太阳,他在想莫都还在卧榻上睡觉吗?呼衍绮不知道,在这个明媚的早晨,又有另一个青春靓丽的匈奴女子正走向莫都的身边。
她就是右贤王的女儿须卜居次,一个任性、泼辣、骄傲的公主。
须卜居次到达训练营时,军士们正在演练各种技能、战术,冲吊射杀……
“呵呵,厉害啊,看来这几年的长客没白做,偷来这诸多能耐。”须卜居次出现在莫都身后。
莫都回转,看见了须卜,这是他来到边关后第一次见到她。
“我们骄傲的公主怎么有闲时间到训练场来了?”
须卜居次说:“我一直都很闲呀,过来看看你,也顺便看看你如何训练士兵。”
莫都说:“看来居次挺关心军事啊。”
须卜居次说:“听说你在破解月氏人的阵法?”
莫都一笑,问:“怎么,你有兴趣?”
须卜居次回话:“我哪里懂,只是瞎看热闹罢了。”眼睛盯着莫都道,“怎么没把你漂亮的阏氏带过来?”
莫都说:“她呀吃不了这边关的苦。你是右贤王的公主,她是左贤王家的公主,你们都娇贵得很,哪里能受得了这里的荒凉与寂寞。”
须卜居次急忙否认:“别,我可不娇贵,我能骑马纵横驰骋,射箭杀敌。”
莫都笑了:“我相信。我们是马背上的民族,匈奴人的女儿个个都是能骑善射的。”
须卜居次问:“你那个呼衍会吗?”
莫都摇头:“我还真不知道,应该不会吧。”
须卜居次心里有莫都,加上右贤王明里暗里在支持莫都王子,所以她看莫都的眼神很直接,那样炽热。她的父亲右贤王从不对女儿的心思加以干涉,只要莫都愿意娶她,他没意见。在他看来,草原上的男人娶若干阏氏一点不奇怪,只要你有财力,身体能吃得消,都不在话下。按右贤王的想法,自己的女儿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与其给别的男人做阏氏,还不如跟了莫都,至少他还是大单于的王子,何况这个有野心的废太子将来有可能会夺得属于他的一切,甚至会登上王庭里的那个最高宝座。所以把女儿嫁给莫都是最好的选择,一旦如了愿,那么他那个贤王的“右”极有可能会变成“左”,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作为须卜家的女儿,父亲是右贤王,在茫茫漠北那是仅次于大单于和左贤王的,所以她任性,有骄傲的资本。自从第一次见了莫都,她就下定决心,非他不嫁。即使现在知道他被罢黜了太子之位,她毅然坚定自己的想法。随着年龄的增长,到了怀春的岁数,她更加认定了他就是她命中的男人。所以在得知莫都来到了父亲身边,她大喜过望,这是天神对她的眷顾,她精心打扮一番,迫不及待地来见了莫都。就这,待晚上回到家里,她仍旧抑制不住兴奋,在穹庐内又是跳蹦子,又是大声吼叫,直到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了,颓然倒在卧榻上,四肢伸展,仰望穹顶,满脸的喜悦还未消退。
自此,她多了盼望,也有了遐想,自然而然就勾勒起了美好的未来。
对莫都来说,反正他将来会有诸多阏氏的,特别是当初赴月氏当长客的时候,须卜为自己送行时,竟然提出要陪同前往,就凭这,她最初留给他的印象非常好。正如月氏国的那个公主乌珠曾问过,在漠北你有喜欢的女人吗,他居然脱口报出了须卜居次的名字来。
当然,现在不是他纳妾的时候,他的心思眼下根本不在这里,一切都交给将来,无论是地位还是女人。
但须卜居次时不时会出现在他眼前,他有时忙得不可开交,也会尽可能陪她说说话。尽管有时有应付的成分,但他从不表露。虽说现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可他离不开右贤王的支持,否则他将一事无成。
须卜提出想和他一起骑马驰骋,他不拒绝,双双纵马奔向广阔的天地。
到了没人的地方,须卜再也不顾女孩子的羞涩,大胆望着他,直接表白:“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莫都回答的也很干脆:“喜欢,这样美丽的女子哪个男人都会动心的。”
她听得满足:“那你娶了我。”
他说:“会的。”
她等不及:“就现在。”
他笑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有一天你会成为我的阏氏。”
她的目光炙热:“那要等多久?”
他说:“要不了多久,很快那美好的一天就会到来。”
她猛然扑过去,亲吻他,双手吊在他的脖子上,继而双腿也离了地,缠绕在他身上了。
莫都身边出现了另一个女人,呼衍颛已经洞悉了,但她没有告诉侄女呼衍绮,不然她会沉不住气的。
慢慢长夜里,呼衍绮独自一人在凝神。她知道莫都一直都在防着她,即使睡觉也睁着半只眼。她理解他,他不放心是正常的,谁叫我是呼衍家的人呢。唉,他可知道我的心吗?呼衍绮也忧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