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十二月,宫中一切准备就绪,功臣之女入宫待选。
帝后共同挑选了都察院左都御史瓜尔佳·鄂敏之女,瓜尔佳·文鸳,和京都令尹之女,洛临真,皆奉谕封为贵人。
皇上分别赐下了“祺”、“瑞”作为封号,瓜尔佳·文鸳为祺贵人,洛临真为瑞贵人,封号寓意吉祥如意。
因二人并非通过正统选秀入宫,故暂且安排在储秀宫的偏殿中居住,待承宠后再另行分配宫室。
三日之后,两位新贵人在皇后的昭阳殿中参拜了所有位份在她们之上的妃嫔。
敬妃在皇后教导新人时,对着富察仪欣偷偷笑道:
“人长得倒是不错,封号也很喜庆,你这个吉字可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能得敬妃诚心夸赞,这两位新晋的贵人姿容确实出众。
仔细端详,祺贵人瓜尔佳氏容颜端丽、气质妙曼,瑞贵人洛氏则如寒梅般傲立。
欣贵人也忍不住说道:
“瑞贵人虽显得有些清傲,但模样脱俗。不过,还是祺贵人更为美丽些。”
她虽然平日心直口快,但看人的眼光,或者说是对皇上的眼光,看得颇为精准。
当晚,雍正便召了祺贵人侍寝。
大约是很喜欢的,次日便要将她迁往承乾宫锦瑟堂居住。
只不过祺贵人提及她的阿玛和莞贵人的父亲,在前朝是合作默契的同僚,她在后宫中也愿意和莞贵人相亲近。
便请求皇上赐她居于碎玉轩,和莞贵人同住。
而雍正也欣然应允了。
随后几日,瑞贵人也得到了皇上的宠幸,被皇后分到了永和宫的昆玉堂居住。
两位新贵人入宫,自然吸引了后宫嫔妃关注的目光。
瑞贵人洛氏姿态清雅,虽不太献媚争宠,却也颇得雍正欣赏。
洛临真到了昆玉堂后未收拾妥当,便来拜会了沈眉儿这个主位娘娘,两人浅谈了几句,还算好相处的性子。
而最为得宠的当属祺贵人,屡屡被皇上召幸。
虽然还远远比不上甄嬛和沈眉庄的恩宠,但到底也分走了一些皇上的时间。
而且听说祺贵人在宫中撞见了失势的年世兰,竟然上前大大诋毁了她一番。
虽说年世兰家中落魄,可到底还是一个嫔位,雍正也不能不作计较,便叫嬷嬷好好去教导祺贵人规矩,给了她好大一个没脸。
襄贵人闻风,再次向皇上进言,称年嫔不堪为一宫主位,应严惩以平后宫之愤。
然而雍正未及她说完,便已翻了脸色,将她斥退,并禁足宫中。
要说此事没有甄嬛的撺掇,沈眉儿是不信的,所以在听夏冬春说起时只是微笑:
“祺贵人是新宠,又是功臣之女,即便有些撒娇撒痴,皇上也不会罚得太重。
可襄贵人从前惟年嫔马首是瞻,当初反咬她一口或许还合时宜,若再三进言,反而让皇上觉得她忘恩负义了。”
夏冬春点头称是:
“没错,当初皇上手握周宁海的罪证,都未对年嫔严惩,又岂会因祺贵人和襄贵人的几句话就改变主意?”
沈眉儿支着手,懒懒地倚在黄花梨透雕翟纹玫瑰椅上,拨弄着金架子上的白羽鹦哥,心中盘算着该是时候去见见年嫔了。
对于年世兰,沈眉儿情感上是有些复杂的。
曾经在看到原作时,很喜欢她的恣意张扬。在这满宫妃嫔中,多数人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唯有她对雍正的爱是最纯粹热烈明媚的,如同紫禁城中最璀璨的烟火,最绚烂的芍药花。
其他人的爱无一不掺杂算计,或者为求恩宠,或者为求子嗣。
即使沈眉儿自己也是如此。
只有年世兰,活得高调张扬。
做人如穿衣,一定要轰轰烈烈花团锦簇才好。
她的喜怒哀乐皆出自真心,是宫中罕见的真性情。别的尚且不论,单这份真实的确很讨人喜欢。
然而,同为天子的嫔妃,入宫后两人曾多番明争暗斗,按理说更应该是针尖对麦芒的仇敌。
直到她将偷来的时疫药方献上,解了弘暄高热反复之苦,二人又共同设计让甄玉姝承宠,如此关系才有所缓和,但也不过是面上过得去罢了。
如今年家败落,沈眉儿也不愿再去追究前尘往事,更不会圣母心发作,去求雍正宽恕年世兰。
沈眉儿只是不希望这朵如此纯粹,热烈明媚,富丽堂皇的人间富贵花,成为这后宫中的芳魂一缕。
于是她在一个明朗晴日,带着采星采月踏进了翊坤宫。
临华殿依旧富丽堂皇,却已门庭冷落,连守门的太监都不见了踪影,再不复往日迎来送往的热闹与生气。
昔日的芝答应,如今又回到了年世兰身旁侍奉的颂芝,正自内室步出。
一眼瞧见了沈眉儿,连忙行礼问安:
“惠嫔娘娘万福金安。”
沈眉儿吩咐采月在门外守候,随即道明来意。
颂芝自然不敢阻拦,连忙打起帘子,引领沈眉儿步入内室。
步入内室,只觉一股寒气袭来,丝毫不见炭火的暖意。
年世兰端坐于雕花细木榻上,衣衫倒也整齐,只是发间半点装饰也没有。
往昔那浓妆艳抹、金尊玉贵、风光无限的翊坤宫贵妃娘娘,如今却这般素净,叫人见了不禁心生叹息。
年世兰抬头斜睨了沈眉儿一眼,威仪犹存,嘴角微微上扬,不屑说道:
“你也是来羞辱我的吗?”
这话说的毫无来由,想必是近日她境遇不佳,从前得罪的人又多,日子不大好过。
沈眉儿拢了拢手中的缠枝牡丹翠叶手炉,泰然微笑道:
“来看望年嫔,送上一些过冬的锦被和炭火。”
言罢,便吩咐小太监将内务府新送来的银箩炭抬入室内,又引了火将炭盆点燃。
年世兰沉默良久,方轻轻拂去袖口上的风毛,缓缓说道:
“我虽不知你究竟有何打算,但这份情我领了。
还有曹氏那事……”
她微微苦笑:
“若非你提前告知,让我有所准备,只怕如今我已在冷宫中度日了。”
一旁的颂芝很是惊讶,怪不得周宁海受尽折磨也没有供出阴私之事。
否则以他所经历的种种,皇上若是全部得知,震怒之下,便是赐下一条白绫也不是没有可能。
原来是有惠嫔从中协助,颂芝此刻这才诚心拜倒:
“多亏惠嫔娘娘相助,奴婢替主子谢过娘娘。”
年世兰拉起颂芝:
“你不必谢她,本宫和她可没有什么交情。
这宫中没有人不记恨嫉妒本宫,大概人人都盼着本宫死呢。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