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骤然听得这样一句,心中猛地一颤,却不知自己何处触犯了忌讳,慌忙跪下道:
“嫔妾惶恐,不知犯了什么错处?还请太后明示。”
太后目光锐利盯着她的面庞,冷冷地抛下一句: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妾妃之身干预朝政。”
甄嬛一惊之下脸色霎时变得雪白,连忙俯身叩首道:
“不知太后为何如此说,嫔妾实在是不敢犯下这样的死罪啊。”
太后斜睨了她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质问:
“还要狡辩吗?敦亲王一事,你在其中究竟参与了多少?”
甄嬛心中纷乱如麻,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了好一阵子,才缓缓开口:
“嫔妾虽然年轻识浅,但也深知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只是世事无常,往往不遂人愿。”
太后缓缓坐直了身子,她的语气并不严厉,但眼角的皱纹在肃穆的神情下显得格外深邃,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
她淡淡地说道:
“并非是上天不肯遂人愿,只怕是有人心怀不轨,妄图逆天而行!
恭定公主之事、华妃复位,还有那追封太妃的决策,哀家倒是未曾料到,你莞贵人竟有如此手段!”
甄嬛一听,连忙磕头如捣蒜,急切地解释道:
“追封温僖贵太妃乃是朝臣们的提议,旨在安抚敦亲王之心。而复位华妃,则是为了稳住年羹尧。
太后明鉴,敦亲王与年氏一族,实有不臣之心啊!”
太后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却并未再多言,只是冷冷地吩咐道:
“莞贵人妄议朝政,虽有皇帝宠爱你,但哀家却不能容忍此等行径。
着褫夺封号,在绥寿殿外跪上一个时辰,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以儆效尤。
若再有下次,哀家绝不轻饶,当心你甄家满门!”
太后虽然只是褫夺了甄嬛的封号,并未降位,到底还是顾念着皇帝那边的宠爱。
但这一惩处也在宫中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众人都在拭目以待,等着看后续的发展。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雍正第二日便亲临碎玉轩,对甄嬛进行了好一番安抚。
此后,他又连续三夜留宿碎玉轩,令后宫众人惊愕不已。
宫中议论纷纷:
“甄贵人虽不得太后欢心,但在皇上面前的恩宠和体面,却仍旧是这后宫中独一份的。”
......
端午佳节过后十余日,暑气渐渐攀升。
即便是养心殿中有三五位宫女们轻摇着羽扇,也难以驱散那缕缕热浪。
雍正便下旨让宫眷亲贵一同前往圆明园避暑,以求清凉。
太后向来不曾踏出紫禁城半步,故而后宫之中,唯有那些深得圣宠的妃嫔有幸随行。
一行人抵达圆明园,早有内务府官员和总管太监将一切安排得妥当周全。
一切如旧,雍正下榻于九州清晏,皇后则安居长春仙馆,华妃被安排在方壶胜境,端妃前往四宜书屋,齐妃则居于万方安和。
沈眉儿住进了平湖秋月,富察仪欣住处是映水兰香,甄嬛在杏花春馆安顿。
新来园子里的敬妃则择了镂月开云作为休憩之所。
其余众人,依旧散布于镜绿轩、烟雨斋、敷春堂、舒卉亭、含光楼、涵秋馆、蔼芳圃、来薰室、喜雨山房、水心榭等各处。
这段日子,不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后宫之中,都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寂的氛围,仿佛是大风暴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在圆明园的悠长暑日中,时光似乎变得冗长而无聊,连时间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唯有六月温宜公主的生辰宴热闹了一番,为这沉闷的时光增添了一抹亮色。
华妃自重新得宠后,圣眷已不如往昔。
她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甚至不惜提拔了身边的宫女乔氏。
乔氏原本是翊坤宫的典侍宫女颂芝,承宠后,雍正便封赏于她“答应”之位,不久又赐予封号“芝”。
虽然这封号不过是随手从名字中摘取,但也足以说明她颇得几分宠爱。
宫中那些年轻貌美的侍女们,无不怀揣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想,为此不惜费尽心机。
而从宫女晋升为宫嫔的例子,也并不罕见。
譬如慎郡王的生母熙太妃,昔日也不过是针线上的宫女;再如如今的惜常在,也曾是宫女出身。
只不过,这芝答应的容貌并不算出挑,只能说是清秀可人,且已过了青春年华。
实在是华妃已无人可用。
她不愿重用那些出身显赫的官宦之女,生怕她们日后分权太多,自己难以驾驭。
因此,她选择了自己身边这个知根知底的典侍宫女。
近些时日以来,雍正总是在方壶胜境留宿。
其他妃嫔对华妃的宠爱无甚在意。但芝答应的得宠,却让众人心生不满,满腹牢骚。
此后,在宫宴或是觐见皇后之时,常常可见甄嬛与华妃针锋相对。
甄贵人因年世兰而痛失爱子,曾经失却圣宠;年世兰也因甄贵人而被贬降位,同样失意了许久。
她们对彼此的恨意,早已深入骨髓,难以消解。
......
某夜,月挂平湖秋水上,雍正悄然驾临。
心不在焉地用过膳后,他并未过多迂回周旋,反而直言不讳道:
“朕心已决,很快就要对敦亲王采取行动来。”
沈眉儿心知此事早晚要来,只是比预想的来的更快一些,只轻轻颔首,神色凝重:
“沈家全力支持皇上,任凭皇上差遣。”
雍正将她温柔揽入怀中,忧色浮现:
“眉儿,京中局势微妙,你身为六阿哥的亲生额娘,为安全起见,朕的意思是,你留在圆明园中。”
沈眉儿毫不犹豫地摇头,眼中满是坚定:
“臣妾只想陪在皇上身边。”
雍正凝视她许久,语重心长:
“弘暄还小,需要你的照顾。
你不必多想,为后路计,朕和太后皇后都商量过,几位阿哥和他们的额娘全都留在圆明园中,齐妃也是如此。”
沈眉儿定了定神,再次拒绝:
“齐妃不知情也就罢了,想来皇后娘娘定然也不会留在圆明园之中吧,臣妾也是一样的心思。
且为防风声走漏,弘暄与臣妾一同返京更为妥当。若邪不压正,臣妾誓与皇上共存亡,绝不苟活。”
雍正闻言一愣神,拉着沈眉儿的手,重重地叹息一声,他此刻心中被浓浓的情意填满,没有再劝。
沈眉儿像是给自己或者给皇上打气一般,再添一句:
“臣妾深信,皇上定能成功。”
雍正再次紧紧拥抱她。
随后,两人陷入长久的静默,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