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内务府总管隔了两日,面带难色地回报,称浣碧并无“照身帖”这一身份证明。
雍正惊诧之下便下令让京都令尹详查此事。
对于皇帝的旨意,下属官员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迅速查明了浣碧及其母亲的身份,并将详细卷宗呈递到了帝后面前。
宜修翻阅着卷宗,目光中满是惊愕与不解,瞠目结舌道:
“怎会如此……竟有人将亲生女儿送去给另一个女儿做奴婢,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华贵妃闻言,顿时明白惠嫔所提的大礼。
原来是指浣碧那见不得光的身份!
甄家真是好样的,胆敢在天子眼皮底下行此悖乱之事!
这一份大礼,她怎会错过?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幽幽道:
“竟然是个私生女,还是罪籍之后,难怪没有照身帖。”
宜修身为庶女,自然是知道女子庶出的痛苦。
她自幼在家中备受冷落,父亲眼中只有嫡出的姐姐,她与母亲总是被忽视。
而私生女,更是比庶女还要卑微的存在。
毕竟私生女的出生,就沾着父母遗留下来的道德污点。
此刻,宜修倒是对浣碧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不禁轻声怜悯道:
“此事牵涉朝中重臣甄远道大人,臣妾等不便妄议,还请皇上圣裁。只是浣碧身世确实可怜,望皇上能多加怜惜。”
雍正亦是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案几,震得青釉茶盏砰然作响,翠色茶叶与绿润茶水四溅而出,氤氲的热气伴随着茶香流泻而下。
他当即下令将大理寺卿甄远道看押起来,细细审问。
甄嬛闻讯后,心急如焚地赶往养心殿求见皇上,口中不断呼喊着:
“皇上,嫔妾的父亲是有苦衷的。当时母亲正怀有身孕,后来那碧珠不知怎的就成了罪臣之女。父亲不愿让甄家惹上祸事,才不得不做出如此下策。
皇上,嫔妾的父亲是无辜的啊,求皇上明鉴!”
浣碧亦匆匆赶来,与甄嬛一同跪在养心殿前,恳求皇上从轻发落甄远道。
她虽然一心想要出人头地,完成母亲毕生的心愿,但终究还是顾念着自己父亲,也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
然而,雍正并未理会她们的哀求。
后宫众人也将此事当作饭后谈资,看着京城甄家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过了几日去皇后宫里请安。
步入景仁宫庭院深处,只见各式花木葱郁。
此时节正值春暖花开之际,牡丹与芍药竞相绽放,将整个宫苑装点得繁花似锦,美不胜收。
尤其是那牡丹,花朵簇拥,绚烂如锦,绚烂多彩,诸如“姚黄”、“魏紫”、“二乔”等名贵品种更是竞相斗艳。
众人陪着皇后在廊庑之下赏花,春风拂面,鸟语花香,众嫔妃娇声笑语,莺歌燕语,气氛极为融洽。
甄嬛今日也在,这几日她向皇帝再三求情,一直不得见,胸中冤屈难耐,消瘦了许多。
便想着多同皇后亲近,看事情是否能有转机。
华贵妃和敬妃初封,吉贵人有孕,三人自然风头大盛,非旁人可及。
其中尤以富察仪欣最为矜贵。
自然,人人都明白矜贵的是她的肚子,然而日后母凭子贵,前途便是不可限量。
皇后独赐了吉贵人坐下,又吩咐拿鹅羽软垫垫上,笑吟吟道:
“你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要格外的小心才好。”
富察仪欣谢过了,便坐在稍远处听着一群人在逗趣。
沈眉儿到时,正瞧见富察仪欣手中折了一只虞美人,花色艳丽,就要往鼻尖轻嗅。
她连忙快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将花枝夺下,沉声道:
“你如今怀着身孕,怎可如此大意?这虞美人汁液、根茎皆有毒性,孕期还是少接触为妙。”
富察仪欣闻言大惊,急忙远离那花枝数步。
沈眉儿见她如此惊慌,不禁哑然失笑,道:
“你也不必如此紧张,只要不过多触碰便无大碍,我也是随口一提,你日后注意点便是了。”
她站得近,隐约嗅到富察仪欣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甜美甘馥,不由微微蹙眉:
“我不是叮嘱过你,莫要再涂抹这些香粉了吗?”
富察仪欣知晓沈眉儿是在与她玩笑,心中稍安。
这些日子,她被后宫中的那些阴私手段搅得心烦意乱,已然有些草木皆兵。
边用帕子擦拭着方才掐虞美人花枝的手,边解释道:
“姐姐放心,这是皇上月前特意命胭脂坊为我调制的,以茉莉与磨夷花汁调和白米英粉制成,名字也别致得很,唤作‘媚花奴’。
既对胎儿无害,又能润泽肌肤。若非如此,我是断然不敢用的。”
沈眉儿没法告诉她,正是因为这香粉,才叫皇后和安陵容寻到了机会,让她这一胎未能安全生产。
尤其是听得一旁的齐妃说了一句:
“今日天气好的很,不如请皇后把松子也抱出来晒晒太阳吧。”
松子?
沈眉儿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皇后动手也够快的,前头甄嬛的浣碧的事情闹得纷纷扰扰的,她竟然还能腾出心思见缝插针,来对付富察仪欣的胎儿。
只是现在一时半刻不能提前准备,便和夏冬春悄声嘱咐几句。
两人多盯着一些,以防不测。
皇后那厢已经命绘春去把松子抱了出来,交到齐妃手中,
甄嬛微笑奉承道:
“嫔妾从小就害怕猫儿狗儿的,让皇后娘娘见笑。不过这只猫儿确实被娘娘您调养的很温驯呢。”
皇后轻声一笑,眼角余光却看着夏冬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根粗粗的枝桠,抱在手上。
十分疑惑地问道:
“翊贵人,你这是做什么?”
夏冬春撇了撇嘴,心里想着沈眉儿方才所说的话,暗自叹气。
也只好回道:
“嫔妾见皇后娘娘宫里这根枝桠造型很奇特,想带回去插在院子里旧窑十样锦的大缸里头。”
众人轻笑出声,淳常在忍不住讥讽道:
“翊姐姐附庸风雅的方式也和常人不同啊,果然是非同凡响。”
夏冬春也不回话,在心里不住地嘀咕着,都怪眉姐姐出的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