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沈眉儿来到承明殿外,敬嫔已经接到通传,候在主位上了。
留心看去,敬嫔身着一件湖色缎绣藤萝花琵琶襟氅衣,外罩纳纱金银荷花纹坎肩,袖口镶白色的褶边淡淡点染。
发间点缀了几支珠钗花簪,饰物不多,但件件精致。
面容清丽柔和,眉如新月,眼如秋水,散发着温婉柔和的气息。
沈眉儿不敢大意,俯身行礼:
“贵人沈氏,给敬嫔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敬嫔受了一礼后,笑吟吟起身扶起沈眉儿,温和道:
“内务府吩咐过妹妹今日入住咸福宫,本想着等妹妹安顿好了,我再去瞧妹妹,却不想妹妹倒先一步来了。”
静时如清莲出水,笑时如春风拂面。
说话轻声细语,如溪水潺潺,言辞中蕴含着舒心和体贴,让人如沐春风。
沈眉儿笑道:“本就该是妹妹来向娘娘请安,怎敢劳烦娘娘?”
而后叫采星将准备好的拜礼呈上。
“初次拜见,一点心意,还望娘娘不嫌弃。”
敬嫔见到那匣子里的一堆首饰,不由心中暗道一声:好家伙!
再看身后各色时兴的锦缎,再叹一声:好家伙!
这可真是大手笔啊。
“沈妹妹真是太客气了。这些太贵重,本宫......”
不等敬嫔拒绝的话说出口,沈眉儿忙道:
“听闻娘娘祖籍和嫔妾所在的济州仅有数十里之隔。如今见到娘娘,便像见到了家人一样亲切,娘娘若是不收下,妹妹日后可再不敢来叨扰娘娘了。”
敬嫔着实是被吓着了,一初还以为沈眉儿有什么事儿要求她呢。
现下听到她撒娇一样的语气,却是有些绷不住笑了。
这言语中的口气,很像她在家中的妹妹。
于是这客套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只好让宫女上前好生收着。
看沈眉儿的眼神,也是愈发关切了,缓缓拉着她的手道:
“今后咱俩同在一个宫里,朝夕相处,没有多的规矩要守,你紧着自己的心意来就好。若有什么短了缺了,让人过来回话便是。”
“妹妹不懂事,如能得娘娘提点一二,便是感激不尽了。”
沈眉儿很认真的说道。
两人又絮絮叨叨闹起了不少家乡之事,直到御膳房传膳的时辰,沈眉儿才起身告辞。
倒是宾主尽欢,一片祥和。
而其他宫中却全然不似咸福宫内这等轻松和谐了。
碎玉轩倒还好,毕竟只有甄嬛一人居住。
甄嬛一进碎玉轩,便摆出来好大的架势,狠狠震慑了一番宫女太监。
她虽只是个常在,可皇上金口玉言,让她一应份例都比照贵人,所以除了带入宫的两个贴身侍女,内务府给她宫中也安排了执守太监,康禄海。
却是不知为何,连良侍宫女也一并给安排了,名为崔槿汐。
如此,浣碧和流朱,便失了品级,只能担着一等宫女的职责了。
加上碎玉轩服侍的还有宫女佩儿、菊青等人,算下来竟是多出一个宫女,不合规制。
崔槿汐在宫中多年,自然是看出了不妥,和甄嬛商议后,甄嬛决定把菊青送给安陵容。
稍作收拾,甄嬛便带着浣碧和菊青,要去找安陵容表现姐妹情深去了。
而延禧宫这边可就热闹非凡,好戏连连了。
也不知道是皇后刻意安排,还是巧合,让夏冬春和安陵容同住了一宫。
安陵容正领着侍女收拾寝殿,她的宫女宝蝉在门口洒扫的时候,没有注意到夏冬春经过,一不小心把灰尘扬到夏冬春的身上了。
宝蝉冲撞了小主,赶忙下跪请罪。
夏冬春虽也恼怒,这段时间也好不容易收敛了一些的张扬性子,倒是忍住了破口大骂。
只叫人拿了宝蝉,让内务府按规矩处置。
安陵容听见了外边的动静,急忙从里间走了出来。
夏冬春见到又是这个殿选时候毛手毛脚的秀女,登时忍不住了。
上次泼她一身水,这回她的宫女又扬了自己一身灰,莫非两人相克吗?怎么次次都是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
仇人相见可谓分外眼红。
夏冬春怒斥道:“你这样人居然也能入宫,真是冤家路窄!”
安陵容也不意碰到夏冬春,一时已是躲不开,且她位分低微,不敢得罪,只得低声行礼:
“夏姐姐好。”
夏冬春看到安陵容礼仪周全,一点错处都没有,更加不平衡了。
以夏家的家世,在教引姑姑那儿都吃了亏,没想到小门小户的安陵容,巴结上了甄嬛以后,能把规矩学的如此好,生生把她也比下去。
又见安陵容摆出唯唯诺诺,仿佛被人欺负了的小白花模样。心里愈发不待见了。
“可别见谁都叫姐姐,也不怕沾染了你的穷酸晦气。”
若是照以往,自己早就一巴掌就甩过去了。
现在宫内人多口杂的,倒是不敢真对安陵容怎么样,坏了规矩,但她绝不会轻放过这个宝蝉,于是对着手底下的太监道: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带去内务府,难道要本小主亲自动手?”
两个小太监忙上前去拉宝蝉,安陵容也知道自己的宫女犯了错,不敢阻拦。
只在一旁扯着帕子,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正巧这时,被来探望的甄嬛远远看见了。
甄嬛以为夏冬春和殿选那日一样,又在欺负家世低微的安陵容,忙高声呵斥了一句:
“住手!大家同为嫔妃,你怎么敢如此欺负安答应?”
夏冬春抬眼一瞧,竟又是这个莞常在来多管闲事,不禁心生厌烦。
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索性不予理睬。
只轻轻一挥手,示意身旁的太监继续动手。
甄嬛见她如此傲慢,且全然不顾自己颜面,心中一股怒气油然而生。
尚未来得及细问缘由,便已疾步上前,伸手去拦着。
言辞间,更是先入为主,对夏冬春一番责备:
“纵然安妹妹有什么冒犯,定然是无心的,夏常在也该大度才是!”
“听闻夏常在出身骁勇世家,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性情未免过于刚烈鲁莽,倒也不失家门风范”
......
一顿噼哩叭啦的话,把夏冬春都说愣住了,一时之间都忘记反驳甄嬛了。
甄嬛还以为夏冬春被自己的义正言辞给镇住了,正要继续去喝止那些小太监。
却见夏冬春抓起一把地上的灰土,直接往她脸上砸了过来。
一惊之下已来不及闪躲,被灰土正击中面门,被呛得一阵咳嗽。
安陵容也赶忙上前拿帕子擦甄嬛的脸。
可是越擦,灰土越混着面脂妆粉,将一张白净的小脸染成一道道灰扑扑的山水墨画,好不狼狈。
甄嬛好容易缓了过来,也咳的胸腔上下起伏,气的双眼好似喷火。
指着夏冬春喊道:
“夏常在,你这是在以下犯上!”
夏冬春也寸步不让:
“你是常在,我也是常在。你不分青红皂白,辱我母家,我要是忍了你,就不配当夏家的女儿!
这点苦头也是你活该,是对你口不择言的教训。”
要不是两边的侍女拦着,夏冬春恐怕下一刻就要上前去撕打甄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