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余晖消失于天际,容玖玥回至自己府中。
她刚踏入府门,恰好遇到宗玄聿和寒弋二人,正欲神色匆匆地出去。
“缘何未让人告诉我们一声,便独自去往驿馆?”
宗玄聿的声音难掩担忧,上前仔细打量着她,见她此刻精神甚好,方才轻舒一口气。
“是啊!”寒弋在旁附和,“虽说南诏不敢公然对你怎样,但万一他们暗中使诈咋办!”
言罢,他蓦地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容玖玥的右肩。
“……”容玖玥身子一颤,顿觉后背冒出密密的冷汗。
师兄的这只破手,可真会寻地方!
不偏不倚拍到那骨裂最严重之处!
“我没事……”她面露微笑,袖中的双手缓缓握拳,“皇帝突传口谕,让我去为南诏公主看诊,我便带着红叶走这一趟嘛。”
容玖玥随即看向宗玄聿,用左手为其整理一下腰间的香囊。
她抬眸间,笑意盈盈道:“今日我炼药太久,想早点儿休息……你回去记得服药啊。”
宗玄聿留意到她脸颊的胭脂,还有唇上的口脂,以及额头上的薄汗——
再想到她适才伸出的左手……
“好……那我暂且回去,明日清早我再来看你,不如让师兄送我一下?”
说话间,宗玄聿的目光,似不经意扫过她的右肩,还有直领遮掩的颈间。
“好啊!”容玖玥笑着打趣,“你现在与师兄倒像亲兄弟呢。”
“那你快些回屋休息吧……”宗玄聿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我们明日见。”
“知道啦,我们天天都见!”容玖玥看向寒弋,“师兄,你送一下……”
“你赶紧回去,妆都花了!”寒弋故作轻松地打断,“我去送妹夫!”
话落,他揽过宗玄聿的肩膀,连拖带拽地大步踏出府门。
直至二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容玖玥才转身往自己院中走去。
毒药奈何不了疯子,她得想办法弄些小型炸药——
好好计算一下路途距离,务必保证待南诏使团离开东祁,炸药才会被磨损至爆炸。
她非得炸死那卑鄙无耻的疯子……
然而此时,寒弋与宗玄聿,却又绕道至郡主府后门。
“她受伤了!右肩!伤势不轻!”
两个男人眉头紧锁,脸色阴沉,不约而同地开口。
寒弋抹了一把脸,叹道:“她哪次见到我们,不是又蹦又跳的!何时这般缓慢走路!”
如此规规矩矩,一看就是有问题!
而且,红叶纵然竭力掩饰,可其面上的忧色,还有眼底的杀意,他又怎会瞧不出来!
宗玄聿脊背紧绷,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艰涩道:“她向来不喜胭脂口脂,如今想必是用这些……遮掩伤后的面色。”
倘若只是轻伤,她断然不会煞费苦心地向他们隐瞒……
“那南诏狗贼,难道如此大胆?竟敢公然伤小九!”寒弋怒极,一脚踹向身侧墙壁。
宗玄聿深吸一口气,“正常人定然不敢放肆……但若南诏太子,根本就不正常呢?”
此次着实是他们大意了!
以为南诏即便顾忌两国关系,亦不会明面上动手。
“师兄,此事……”
“此事你别插手!”寒弋当即打断宗玄聿之言。
“妹夫,你是朝廷中人,护国公府人数不少,还有皇后与太子,你不宜留下把柄!”
寒弋来回踱步,接着道:“此事交由我与师父,我们乔装成苗疆人,去给南诏一个教训!”
“你照顾好自己身体即可,否则最后劳心费神之人,还是小九……”他随即出言提醒。
无论炼药还是施针,皆需耗费体力与内力,近日小九万不可再如此。
“我明白……”宗玄聿略作思忖,“让叶琛带人随你同去,他们最熟悉暗卫的招式手段。”
他有自知之明,此时断不会逞能!
南诏使团抵达前,皇帝便曾隐晦地警示过,南诏大军集结于边境,只等赫连璟归来。
其言下之意,无论如何,南诏太子必须安然无恙地离开东祁。
师兄虽是江湖人,但心怀家国,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否则也不会仅给南诏一个教训。
寒弋叹息一声,“你先回府,我去寻师父,老爷子只顾炼药,孩子被人欺负都不知!”
言罢,他轻拍宗玄聿的肩膀,遂大步流星地踏入府中。
幸而小九曾送了诸多好东西,此番恰好可派上用场……
与此同时,容玖玥刚刚上完药。
她那原本白皙如雪的右肩,此刻涂抹着一层黑乎乎的药膏,看上去令人触目惊心。
因着药膏,她的上半身仅着一件玉色肚兜,精美的海棠刺绣,与她裸露在外的肌肤相互映衬,更显得肤如凝脂、身姿曼妙。
香炉里燃着浓郁的熏香,弥漫在整个房间中,迷人的香气似乎稍稍冲淡苦涩的药味。
而桌案之上,则摆放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罐,里面正盘踞着一条气息奄奄的小红蛇。
此刻它的蛇头已难以抬起,两只眼睛亦微微阖上,仿佛随时都会咽下最后一口气。
容玖玥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怔怔地盯着小红蛇,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无奈之感。
类似此种细小之蛇,十年寿命已算是蛇中高龄。如今失去毒液支撑,恐难维持几日。
想到这里,容玖玥不由得想起了容清漪体内的蛊虫。
她动手之际,曾暗中探查,却始终未能发现蛊虫的踪迹。
如今看来,应被赫连璟提前取出。
赫连璟可以救活小红,亦极有可能让宗玄聿痊愈……
所谓二十年的蛊蛇暂且不提,那南诏炎火参——她自然知晓。
南诏有处终年不熄的火山,在火山口附近,生出似人参又像灵芝之物,乃世间奇药。
听闻这株奇药甚难长成,至少需要三十年才得一颗。
且因其生长环境恶劣险峻,四周皆是高温熔岩与毒瘴之气环绕,采摘更是难如登天。
然而即便如此,她也决然不能向那疯子妥协,一切只能从头再来……
夜色如墨,月黑风高夜,南诏驿馆内万籁俱寂。
甚至连丝竹歌舞之声也未曾响起。
此时此刻,在距离南诏驿馆不远处的暗巷中,两伙黑衣人相对而立。
寒谷子与寒弋,还有石头,三人捂得严严实实,身后是叶琛与护国公府的十名暗卫。
“是睿王府暗卫……”叶琛在寒弋与寒谷子耳边低语一句。
寒弋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对面黑衣人的袖口处,那里同样有着苗疆图腾。
可怜的苗疆,为何众人皆将你视作替罪羔羊呢?
“教训里头之人?”寒谷子用与本人完全不同的沙哑嗓音问道。
凌风稍作犹豫后,点头当作回答。
“走吧,目标一致,暂且合作!”
丢下这句话,寒谷子负手往前走。
能让他家小九受伤的兔崽子,定然是百毒不侵——
他倒要看看,那一百零一种毒药是否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