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人的灼灼注视下,容玖玥洋洋洒洒地书写完两封信。
紧接着,红叶郑重其事地接过,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寻人传信。
“满意了吗?”容玖玥幽幽问道。
“甚是满意!”宗玄聿的狐狸尾巴几乎藏不住,“只是……卿卿似乎将我夸得过于完美?”
“万一师父与师兄见到我时,却发现言过其实……那可如何是好?”他故作忸怩道。
容玖玥不忍直视:“……”
装!继续装!瞧瞧这扑面而来的茶香气息,简直比那雨后春笋还要浓郁!
“是我辞藻有限,无法描绘你的谪仙之姿,言不尽你的翩翩风采,怎会言过其实呢!”
容玖玥的哄人情话,如今已是熟稔得信手拈来。
果不其然,闻听甜言蜜语,宗玄聿的笑容比窗外暖阳更甚。
“待这几日选秀结束,我便进宫面见圣上,将我们之事禀明——此事是否要提前告知平阳侯夫妇?”
“他们已知晓……”容玖玥笑道,“赏花宴前夕,长姐特意告知伯母。”
表面上看,她嫁与睿王似对长姐更有助力,然伯父与伯母,震惊之余未有任何异议。
其一她是圣上钦封的文安郡主,享有自己封地。
其二她救治太子,此次又全力保住长姐腹中之子,堪称居功至伟。
因而,伯父与伯母对她感恩戴德。
况且,宗玄聿贵为护国公,身份本就比平阳侯高,且有救驾之功,得圣上厚爱信任。
于公于私,这门亲事,无论对侯府还是长姐,皆是百利无一害……
“对了,今夜我想去趟洛家,探一探洛嘉媛,我总觉得近日诸事,与这女人有关!”容玖玥小声道。
宗玄聿无奈笑了笑,“那你怕是要失望了,此人午后刚离开,随太后前往京郊行宫。”
因开元寺刺杀之事,他一直派人暗中留意太傅府的动静。
午后叶琛禀报,太后身边的大太监亲自前往洛家接人……
“太后?”容玖玥面露疑惑,“洛嘉媛不是要守孝三年吗?”
宗玄聿解释道:“此番太后前往京郊行宫休养,听闻只恳请圣上,准许洛家女随侍在侧。”
“太后终是圣上生母,且母子感情向来融洽,此等不涉朝政之请,圣上自然会应允。”
听闻宗玄聿所言,容玖玥整个人瞬间变得有些蔫巴。
“那你觉得……长姐摔倒之事,还会查得清楚吗?”
“不会!”宗玄聿毫不犹豫道,“莫说太子妃无事,即便失子,圣上也不会彻查此事。”
“圣上政事繁忙,一个太子妃与未出生的孩子,实与国本无关,自然不值得多费心。”
言罢,宗玄聿将怔愣的容玖玥紧紧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倘若此次受伤之人是太子,圣上会不惜一切代价,彻查清楚!
储君之事,关乎国本,如今的太子虽不完美,但为皇子中翘楚,关键是占嫡占长,威望颇高。
一旦太子出事,诸位皇子必会陷入夺嫡的深渊,前朝后宫将不得安宁。
然而,太子妃与太子份量不同……
无此太子妃,也会有其他家世显赫且贤良淑德的女子入主东宫,太子不会缺少嫡子。
因而此事,圣上会着人细查,但查不出来亦无关紧要。
反正表面上已有替罪羔羊,无损皇家威严即可……
“于后宫女子而言,保不住自己的孩子便是无能,圣上不会怜悯。”宗玄聿无奈道。
多年前,他正与圣上对弈,太医前来禀报某位嫔妃失子之事。
岂料,圣上只随口丢下一句,着人详查便是,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那还不如不生……
那一刻,他才明白何为皇家无情!
况且,圣上浴血登上皇位,斩杀同父异母的弟弟,甚至襁褓婴孩,也丝毫不见心软。
“卿卿,莫要将圣上想得太好,自古以来,君心最是难测。”宗玄聿轻声提醒道。
“……”容玖玥微微颔首,“我自然明白这些,亦从不敢轻易相信,皇帝会无故偏袒。”
幸而她没有踏入皇家这座坟墓……
“其实我想探查洛嘉媛,只是觉得当初刺杀之事,或与其有关。”容玖玥如实相告。
宗玄聿正在细心地剥着贡橘,闻听此言,遂不假思索道:“既如此,那杀了便是。”
“……”容玖玥哑然失笑,“像你杀洛太傅那样呗?”
宗玄聿手上动作蓦地一顿,继而将剥好的橘瓣,喂进她的口中。
“叶琛查明,多年来洛太傅为帮嫡子善后,暗中做过诸多糊涂事,因而死不足惜。”
“嗯,英雄所见略同!”容玖玥笑意盈盈地应道。
话落,她从宗玄聿的手中,取过一瓣橘子,投桃报李……
“老狐狸,你吃个橘子……竟吃得这么涩涩!当真学坏了啊!”容玖玥迅速缩回手指。
男人果真是无师自通!此前分明皆是她主动调戏狐狸!
见她竟会难得羞涩,宗玄聿漆黑的眸中满是笑意。
“卿卿,无论是何人,只要有妄图伤你之意,那便该死,无需那些所谓的铁证如山!”
“我命人杀洛太傅,不为其他,只因你一人!至于睿王侧妃,留其一命亦是我的私心,我想让那人与睿王永世纠缠不清。”
直至此时此刻,宗玄聿才将这些旧事坦然相告。
“我知道啊……”容玖玥伸手搂住他的脖颈,于他耳畔轻言,“老狐狸,幸好你不是皇帝,否则定是一位昏君。”
女子如兰的气息萦绕在耳畔,让宗玄聿不禁浑身颤栗。
他深知,自己做不了皇帝,甚至无法胜任合格的世家家主。
只因他的世界太过狭小,唯能容纳眼前这一位女子……
文安郡主府暖意融融,此时的凤鸾宫中却是一片焦灼。
“威远侯嫡次女不错,家世与品貌皆可堪配睿王正妃。”
皇后放下画像,揉了揉额头,嬷嬷赶忙上前为她轻轻按摩。
“此乃母后为护国公所选正妻,与儿臣无关!”祁千尧小声嘟囔。
“……”皇后眉头微皱,“你现在是连舅舅都不愿称呼?”
“舅舅会抢外甥心上人吗?”祁千尧冷哼一声,“护国公有错在先,我才会如此相待!”
“母后,此生除了容玖玥,儿臣谁都不愿娶!”他直接犯起了执拗。
“……”皇后气得呼吸急促,险些拿茶盏砸他,幸而被嬷嬷斗胆拦下。
“你想娶,容玖玥不愿嫁!你们二人不合适,你尽快择一位正妃,再将容清漪抬入府。”
身体情况暂且不论,仅凭容玖玥无法接受男人纳妾这一点,她便不适合嫁入皇家。
且容玖玥救治太子有功,皇后心中自然感念,实不愿与之生嫌隙。
“世事多变,儿臣本与容玖玥得父皇赐婚,如今不也生变!儿臣此生只想要她一人!”
言罢,祁千尧徐徐起身,恭敬地问皇后行礼,继而迈步离开。
“你若此时不娶正妃,那五月或会迎南诏公主!”皇后无奈提醒。
闻言,祁千尧脚步稍顿,然他未曾开口言语,遂步履匆匆地离去。
只是那抹暗紫色的背影,看起来仓惶而萧瑟……
与此同时,勤政殿内,圣德帝缓缓放下手中的国书,神情异常凝重。
“南诏太子……怎么会求娶……容玖玥为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