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母后,小九正在救治,储太医与周太医皆在,事急从权,还请你们相信小九。”
帝后与睿王刚踏入殿内,容莜宁趋步上前,低声禀报。
祁千尧一听,脸色瞬间大惊,焦急地说道:“玖儿年岁尚小……我怎么不知她会医术……”
“朕信!”圣德帝抬手打断,“储太医在内,若她没有过人医术,里面不会如此安静。”
储怀庭乃医痴,最是容不得在医术上夸大其词之人。
“父皇……”容莜宁轻声道,“方才小九告知,您与母后可进入内殿,但不宜出声询问。”
众人不知小九医术,里面受伤之人又是太子,帝后忧心乃人之常情。
然若有人在侧,时而出言质疑,时而痛哭不已,则会严重影响大夫。
她自认胆小,且身怀有孕,故而未留于榻边……
“我去看看胤儿……”脸色煞白的皇后几难站稳。
“我也要进去看大哥!”祁千尧的声音略带哽咽。
“全都不许去,在此静候!”圣德帝神情严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又不懂医,进去只会添乱。”
皇帝一言九鼎,殿内立刻又恢复了短暂的安静。
“辰安,你早早来到东宫,想必也是极为担心太子吧。”圣德帝叹道。
平素看着冷情,且不亲近太子,但其心中,终究还是疼外甥的……
“……”宗玄聿微微颔首,“臣自是希望太子平安无事。”
圣上多虑了,他只是在此等人……
心急如焚、来回踱步的祁千尧,偷偷瞪了自己舅舅一眼,转而继续盯着紧闭的殿门。
此刻,他既忧心大哥的伤势,又牵挂着玖儿……
此刻寝殿内,太子已陷入沉睡。
因太子伤在小腿,为方便治疗,容玖玥与两位太医,皆跪于榻前的软垫上忙碌着。
“镊子!”容玖玥伸出右手。
周太医赶忙递上。
“你们看仔细些……”容玖玥低头认真处理着伤口,“我这个镊子极细,堪比银针,既可清除杂物,又不会造成筋脉损伤。”
“必须将骨头碎片完全复位,再处理断骨,否则易留后遗症。”她手上动作不停,严肃地说。
“明白!”
两位年过半百的太医,此刻仿若恭敬的学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伤处的骨头正确复位,又以杉木皮与钢板固定,再缝合伤口,最后以特制绷带包扎。
待太子的伤势妥善处理完毕,已近一个半时辰。
容玖玥累得直揉腰,额前的头发也被汗水浸湿。
“文安郡主真乃神医也!”储太医由衷地赞叹道。
“不敢当……不过是医术尚可的江湖郎中罢了。”容玖玥难得谦逊一回。
她随即收拾药箱,却察觉到两道炽热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
确切地说,是她的药箱。
“麻沸散与消毒液,还有这些手术器材,改日我送与你们。黑玉断续膏将在万和堂售卖,至于青霉素溶液,纯度尚需提升,日后再议。”容玖玥道。
“多谢郡主!”二人齐声拜谢。
“行了!”容玖玥摆了摆手,“你们赶紧去回禀圣上与皇后,我得在此守着太子苏醒。”
她配制的麻沸散药效更强,故而需等病人苏醒,手术才算真正完成。
须臾,圣德帝与皇后,容莜宁与祁千尧,还有宗玄聿,一同进入寝殿内。
“圣上……”
“你且坐下歇息!”圣德帝见容玖玥这般疲惫之态,当即阻止行礼。
“适才储太医禀报,太子伤势已无大碍,休养三月即可痊愈!朕实不知该如何嘉奖你啊!”
册封公主……然公主之亲事,关乎朝政国事,再难随心。
嫁入重臣之家,或和亲异国,无非这两种结局……
“圣上,太子贵为储君,臣女既有些许本事,当为分内之事。”容玖玥福身应道。
她借看向皇帝之机,向宗玄聿投以一个安心的眼神。
见此,宗玄聿轻舒一口气,然眸中仍难掩心疼之色。
“好!好!”圣德帝连声称赞,“医术精湛,且不藏私,太医们对你可是感激不尽呐!”
“那便赏赐些俗物吧!赵海,依旧按嫡公主规制,重赏文安郡主!”他当即下旨。
“遵旨。”赵海躬身领命。
恰在此时,太子终于苏醒,口中发出一声闷哼。
“胤儿,你觉得如何?”皇后小心翼翼地为儿擦汗。
“殿下?”
“大哥?”
祁千胤缓缓睁开双眼,顿觉右腿剧痛难忍,心中霎时骇然。
彼时烈马踩踏于他腿上,他清晰地听见骨头断裂之声……
“太子,你腿伤无妨!”容玖玥赶忙上前,“切勿乱动,安心休养三月,便可恢复如初。”
“殿下,是小九救了你……”容莜宁轻声言道。
闻听此言,祁千胤眼中满是惊愕,似是难以置信。
“大哥,真是玖儿……文安郡主为你治疗的伤势。”祁千尧俯身低语。
“那个……太子需要静养,这段时间要保证休息,莫要太多人围着。”容玖玥提醒道。
“太子殿下,您切莫着急,需待骨头长好方可下地锻炼。”她补充一句。
“好……”祁千胤轻轻点了点头,“多谢九妹妹了……”
相较而言,自己此前之所为,着实有些卑劣不堪……
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太子妃有孕在身,且庶务繁杂,便让陈良娣与几个本分妾室侍疾!”皇后终于发话。
“母后放心,儿臣明白。”容莜宁垂首应道。
洛昭训非安分守己之人,现今又因小产久病在床,自是不在其列。
此时,容玖玥又自药箱里翻出一张图纸,交予容莜宁手中。
“此乃轮椅,与素舆相仿,但功能略多些,操作颇为简单,且具有护脊护腰之效。”
“让工部按图打造,半月后太子便可乘坐此椅,无论上朝还是出门,皆会方便些许。”
“好,我即刻遣人去办。”容莜宁已不知该如何感谢妹妹。
容玖玥略作思索,又道:“三日之后我再来换药,之后的按摩与针灸,交给太医即可。”
“另外,日常伺候太子之人,需得小心护理伤口。你们过来,这几点一定要多加注意!”
此刻的容玖玥,俨然是一位尽责的主治大夫,正在下达术后医嘱。
容莜宁传来太子的随侍太监,以及陈良娣和几位稳重的妾室,一同聆听这番嘱咐。
容玖玥移步榻前,自床尾轻轻掀开太子的寝被,露出伤重的右腿。
“伤口要注意透气,否则极易引起感染发炎,为太子擦洗时,应当这样平着移动……”
她亲自做着示范,认真详细地告知护理方法。
然而,此时此刻,祁千尧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双眸泛红,青筋暴起的双手颤抖不止。
他惊愕万分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太子的右腿——
这包扎伤口的纯白纱布,与寻常大夫所用的麻布,分明截然不同。
还有贴在上面的白色细条状之物,那是可以固定纱布的东西……
一模一样之物,虽沾染血迹,但已在他书房的暗格里珍藏五年!
他错了……原来一切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