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玖玥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整个人松懈下来,眸中杀意瞬间消散。
然而,她先是扫视一圈地面,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最终目光定格在滴血的弯月刀上。
呜呼哀哉!从此形象不保啊!
她默默把刀收到身后,迅速塞到红叶手中,微笑着说:“那个……国舅爷……护国公?您老怎么来了呢?”
即便进山采药,这人亦是不染尘埃的仙人模样,端的是清风霁月之姿。
然而此时,一袭如雪的白衣已然脏乱不堪,甚至还被划破了几处。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宗玄聿踉跄着上前,脸色煞白,竭力控制声音的颤抖,“你伤势很重……”
闻言,容玖玥略有懵怔,原来国舅爷是专程赶来救她的啊!
“我……我没事!”她回过神,赶忙解释道,“只是外伤……我身上血迹,多是这些黑衣人的。”
“还有啊,是这些人追杀我,我迫于无奈才反杀,此乃正当防卫,当真怨不得我!”她随即补充。
国舅爷毕竟是朝廷中人,万一给她扣上杀人罪名,岂不是天大冤枉!
宗玄聿仔细打量一下,见眼前女子虽血迹斑斑,但精神尚佳,他的心终于恢复跳动。
他迅速解下自己的大氅,轻轻披在容玖玥身上。
“容姑娘,你们伤势不轻,且衣裳皆已染血,这般回去多有不便,不如先去寺中处理伤口?”
他随即解释:“寺院西侧,有一处我的私人别苑,里面有各种伤药,马车亦在附近。”
容玖玥看了看自己与红叶,身上确实不忍直视,且石头伤势较重。
最重要的是,容府马车已损毁……
“叶琛,你背一下小兄弟。”宗玄聿见石头大腿受伤,当即吩咐。
“好,那便麻烦您了。”容玖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容姑娘……我……”
宗玄聿话未说完,容玖玥与红叶已互相搀扶着离开。
叶琛顿觉无语,主子,现在人家姑娘恰好受伤,您直接打横抱起,怎地这般畏缩!
二十五岁的老男人,似乎比毛头小子还要害羞!
他随即吹响暗哨,命护卫迅速将马车赶至此处,而后俯身背起石头。
不过睿王府的暗卫,还在那处断崖下寻找,是主子故意使坏……
直至天色渐暗,开元寺后山别苑。
容玖玥裹着一袭男子白袍,红叶与石头则身穿灰色僧衣。
“抱歉,容姑娘,寺里只有两套干净僧衣,这里无侍女,只能委屈你暂时穿我的衣袍。”宗玄聿轻声道。
“此衣我从未穿过,我已让人去城中购置女子衣裳,晚些时候便回。”他旋即安慰。
叶琛:“……”
主子真乃“禽兽”也!竟然如此诓骗人家小姑娘!
寺里干净僧衣多着呢,主子偏拿自己的衣裳给九姑娘穿!
容玖玥轻笑道:“您太客气,此番还要多谢您收留我们呢。”
“姑娘与我客套许多,”宗玄聿声音有些黯然,“不似山中与药堂……原是我年纪太大……”
“不是……”容玖玥无奈一笑,“是您这身份……既然如此,那我往后可不与你客气啦?”
她也不想这般拘束,这不是需要做做表面功夫嘛!
宗玄聿笑着颔首,又道:“寺中多有香客修行,无论男女,在禅房住几日乃常事。”
“你们身上皆有伤,不若差人回府告知一声,待明日再归,可好?”他柔声提议。
容玖玥看了一眼石头,这腿伤确实有些严重,且天色已晚……她与红叶亦经不得折腾。
“好,那便打扰了。”她当即同意。
石头虽身材矮小,但与寒弋同岁,是两年前师父带回,月前刚至洛京。
须臾,红叶与石头各自养伤,容玖玥则与宗玄聿有事相谈。
“你是沿着马车路线寻找的?”容玖玥忽而询问。
“嗯……”宗玄聿心有余悸,“看到马车坠落断崖,我本想下去寻找,但发现痕迹不对。”
可是山中路线复杂,脚步错乱,待他寻到时,已未能帮忙。
容玖玥无奈叹息,“我们中途弃马车欲避开,但那些人太精明,不一会儿就追上来。”
“我在外不过一病秧子形象,怎会动用这些高手呢?”她好生纳闷。
老八之人武功一般,不足为惧,那才是对付她的正常手段。
宗玄聿指尖轻点案面,“那些黑衣人皆是死士!动用他们,自然是针对侯府死士。”
“平阳侯府亦有死士,对方认为你出行在外,应守卫森严,且看侯夫人与太子妃便知。”他解释道。
明面上朝廷虽不许豢养死士,但世家大族皆有,只要数目在一定范围,无人追究。
堂堂容家嫡出姑娘,又是圣旨赐婚的……睿王妃,出行应当隆重,对方才会下血本。
只为一击致命,力保万无一失……
容玖玥叹了口气,喃喃自语:“此事不用想,也知幕后之人是谁……”
话语未尽,她缓缓起身道:“今日多谢,我有些劳累,先行去歇息。你也受了寒,早点休息。”
“容玖玥,你愿意嫁给睿王吗?”宗玄聿蓦地开口,问出这个明显不合时宜的问题。
“……”容玖玥脚步一顿,须臾回首望向他,“不愿意,亦不想嫁人,但我会自己解决。”
宗玄聿稍作静默,面带微笑,声音温柔,“好……若有需要我之处,还望莫要客气……姑娘既答应为我看诊,可要说话算话。”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容玖玥笑意盈盈地应道。
宗玄聿很好,但她不能自私,让舅甥二人生隙……
与此同时,夜色下的睿王府,仍是一片兵荒马乱。
自午时过半,已有数名太医接连赶至睿王府。
然而,容清漪伤势太重,即便早已服下护心丹,伤口敷上止血散,但仍未脱离危险。
祁千尧颓然地坐在殿外,紫色锦袍因鲜血浸湿,已然斑驳不堪,整个人魂不守舍。
就在这时,凌风突然疾步入内。
“怎么样?可有玖儿消息?”祁千尧霍然起身询问,却因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在地。
“九姑娘无事,仅受外伤,今夜于开元寺暂歇,明日方归,且已派人回府告知。”凌风赶忙禀报。
闻言,祁千尧如释重负,顿时瘫倒在椅上,喃喃道:“无事便好……可还是受了伤……”
这一次是他对不起玖儿,在那生死关头,他未能守护左右。
凌风接着禀报:“殿下,待王府暗卫赶到时,护国公已带着九姑娘等人回寺院疗伤。”
“真是多亏了小舅舅……”祁千尧目光怔怔,“那般不爱理事之人,竟为本王跑这一遭。”
玖儿是他的王妃,自然是小舅舅的外甥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