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清双手抱胸,倚在门边,眼中满是戒备。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说你害死风宸,虐杀司瑶,罪无可恕。”
饶是祁凰已经早有准备,一听到这话,还是不免神色一僵。
这墨白,扣帽子倒是一等一的厉害。
她抬眸望向百里:“掌门怎么看?”
百里长留盯着她打量半晌,吃不准她今日到底是来挑衅还是来道歉。
毕竟说到底,风宸的死同司瑶脱不开干系。
他的脸色还算平静,语气起伏不大:“风宸是自愿赴死,谈不上害字。”
祁凰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百里话锋一转,唇角微微抽搐,像有一把冰锥刺进他的心脏:“我知司瑶心生妒忌,狂妄无度。但她变成魂傀乃受人蛊惑,纵有过失,也罪不至死吧!”
阿清望着彻底失控的百里长留,心中碾过一阵悲怒。
纵是当年被无洛废去灵力,囚禁山林,也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她指着祁凰怒喝道:“你今日来此,到底想做什么?”
祁凰从腰带处掏出一个透明的琉璃瓶,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能瞧见里头有几缕红色的轻烟。
“这是!”百里长留一见此物,登时神色一凛,皱紧了眉头。
“你说得对,司瑶罪不至死,这是她的三魂七魄,我收回来的。”
祁凰那日虽然暴怒,但对司瑶下手时还是留了点余地,所以她三魂七魄只是流落魔界各处,却并没有魂飞魄散。
百里长留颤抖着接过琉璃瓶,满眼不可置信。
“司瑶她……还能活?”
祁凰悄然一笑,那笑恍若初春的微风,轻柔而温暖。
“只要有至亲为她聚魂结魄,便能续寿。”
一直待在帘帐后头的墨白突然就不淡定了,他甩开拽着自己的两个俸笔,冲到祁凰面前。
“真的吗?她真的还能活过来?”
他一边流着泪,一边又止不住想笑,疯疯癫癫的,看着实在可怜。
见祁凰不说话,他跪下来扯住她的裙角,语气带着浓浓的哀求之意。
“你说,她真的能活过来吗?”
“能。”祁凰俯身,拍拍他的肩头:“等她醒过来,你好好跟她说,别再做傻事了。”
墨白松开祁凰的衣裙,郑重地点点头。
“好,我好好跟她说,就算她生气我也要说,说到她听进去为止。”
阿清惋惜又担忧地摇了摇头:“唉……自那日从雷岗城回来,就一直是这副模样。”
这是他的心结,墨白虽有时候拎不太清,但对司瑶却是一如既往的掏心掏肺。
这份情,倒是挺难得的。
祁凰的手轻叩棋盘:“得空把归一找来给他看看吧……”
“天天归一归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成你私人大夫了呢。赶紧给我滚出来!”
这声音万分聒噪,像是从缥缈峰外平地炸响的一声雷,炸得人耳朵嗡嗡响。
不是映雪还能是谁?
百里长留掏了掏耳朵,转头对祁凰道:“我想让她当副掌门,你意下如何?”
“映雪么?”祁凰对这个提议有些意外:“你不觉得她脾气太急,嗓门太大,话太密了?”
百里长留知道她二人关系好,成日打打闹闹没个正型,自然不会将这话放在心上。
他摸摸花白的胡子,若有所思道:“如今魔界太平,有个年轻人来涤荡一下这老气横秋的魔修阁,不失为一件好事……”
话音未落,外头又喊起来了。
“三七!给我滚出来,麻溜儿的!”
祁凰被这声声入耳的噪音震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只能起身拜别百里掌门。
百里起身送行,望着女子清丽的窈窕身影,如远方缥缈的云彩,触之不及。
“祁凰神君……”
他敛去眼底的笑意,声音带上几分肃然。
“大劫之日将近,你可有应对之策了?”
“……”
祁凰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停下来回头看他一眼。
就好像,她根本没听到这话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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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雪着急把祁凰喊出来,一把拽住衣袖,急哄哄地把她往清明居带。
搞得祁凰小小地紧张了一下,还以为有什么天大的要紧事。
结果居然是为了--打马吊。
往日里风流雅致的清明居,如今全被呼喝碰牌声淹没其中。
那三两竹案都被抬出来做了看客的凳子,一应茶筅茶盂放着瓜子花生,活脱脱一个小型赌场。
祁凰被映雪硬是按在了马吊桌前,左右两边分别坐着碧芳和月华。
在马吊面前,竟然连风清月明的月华师尊都堕落了。
实乃罪过,罪过。
牌过三旬,一年来魔修阁内大大小小的八卦,便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月华伸出纤纤玉手打了张幺鸡,将八卦之火对准了祁凰。
“三七,听说你谈了个对象,怎么不带回来见见娘家人?”
祁凰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转移矛盾,于是打出一张东风,稳如老狗。
“要上门也该是映雪,她可比我先谈。”
“碰!”碧芳推出三张东风,豪气万丈道:“嗨,归一先生嘛,都同我们打过好几回马吊了。”
映雪冷冷望向祁凰,嘲讽之意写了满脸。
哼,还想甩锅给我,门都没有。
祁凰用嘿嘿一笑掩饰尴尬:“下次,下次一定。”
牌桌上没有蠢人,都是个顶个的聪明,知道祁凰的意思,也就没有揪着不放,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
“对了,最近听外派到昊雾山的弟子说,仙界那头貌似不大太平。”
昊雾山是魔修阁外辖的一座灵山,因其地处南苏、西楚与北疆的交界,又毗邻仙界,是极重要的一处战略要地,所以魔修阁每年都会派弟子前往驻守。
祁凰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悄悄竖起了耳朵:“怎么个不太平法?”
“听说那伏昔又执掌兵权了,还说咱们魔界抢了她的新娘,准备挥兵打过来呢。”
“什么!?”
这话信息量太大,差点没把祁凰惊得掀了牌桌。
月华伸出手,拍了拍祁凰的肩。
“淡定淡定,上次仙界逼婚那位祁凰仙君不成,伏昔那厮还丢了条手臂,哪还敢抓着这事做文章?依我看只是谣传罢了。”
可能还真敢,祁凰心想。
自从逼婚事件过后,现在无论那群失心疯干了什么,她都不再觉得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