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阿离,你别哭。”
池轻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有些急了。
想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可是手上全是恶臭的鲜血。
阿离不喜欢。
每次见到他身上沾上这些东西,都不愿和他说话。
他太脏了。
世人都这么说他。
说他污秽、肮脏和邪恶,好像天底下,所有罪恶都与他有关。
他苦笑一下,在身上拨拨弄弄半天,也没能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慌忙中撕掉半边长袍,伸到里衣里,一下一下,用了极重的力道,才把手擦净。
黑雾弥漫,湮灭了天光,她已经看不清了。
只能闻到池轻行手指上淡淡的檀香味。
这个高度,应该是蹲在她面前。
“我骗你的,你的骨头根本没用,你拿回去吧。”
春离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轻松,说得格外平淡。
这人不懂感情,却因为活得太久,学会从她的表情中来判断真伪。
绝对不能让他看出来。
可是没用……
池轻行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什么,徐徐笑道:“其实我也听说过,如果是假的就假的吧,你死了,我活着,好像更无趣。”
停顿了一下,他又想到阿离最怕痛,轻声提醒,“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忍。”
“你知道痛……是什么感觉吗?”
池轻行带着一脸不知所措,摇了摇头。
“你凑近一点,我告诉你。”春离就算看不见,也能想象得到,他肯定在摇头。
他跪在她身前,看着满脸泪水的人。
慌了。
她抬起头,吻住了红唇。
那人嘴唇凉凉的。
她什么都看不见了,感官反而更加的敏锐。
那人愣了一下。
她加重力道,咬上去。
紧接着胸口那处,有什么东西一寸一寸推了进去,那种感觉像流风,一点点在身体里蔓延席卷。
你看。
他还是这么冷静。
如果一身修为,能换得他的七情六欲。
她愿意。
两人长跪于尸山血海之间,别了红尘。
……
……
“救命啊,哥,阿离姐……你们去哪里了。”小茅边跑边哭,“太太太特么吓人了。”
“小兄弟,你别跑啊,我们不是坏人。”
“你…你们当然不是坏人!你们……你们都不是人!”
经过红衣女鬼和奶奶事件,小茅的心理承受能力强了不少。
可是也禁不住这么吓啊!
一睁眼就看到六只鬼围着他,把他当宝贝似的追着他问,要不要看电视,还说要给他放个喜欢的动画片。
鬼说话都这么前言不搭后语的吗!
特么的一群鬼,叫活人看电视又有什么意义!
他想破脑袋,也没办法想明白!
去特么动画片,他只看日本动作片!
他像条刚放进油锅里的鱼,几乎是弹跳似地落下床,冲开鬼群没命似的跑出了屋子。
外面静得连只能喘气的都没有,只有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一片。
阴森至极。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会寻找有光的地方。
还好,他看到有个屋子里发着光亮。
他也搞不清楚是一个鬼变出来这么多只手,还是那些鬼全扒在他身上。
反正冰冰凉凉的,全是鬼爪子。
这会他李逵上身,含胸躬成死虾状,抽羊癫疯似的拼命摇摆,身上的八爪鱼被他硬生生甩掉了。
身上的不适感一消失,他火力全开,一气呵成跳进何家的堂屋。
跨门槛的时候狠狠地夸了自己一句!
我草,牛逼!鬼都追不上!
几只鬼站在晒谷场面面相觑:难道把他吓疯了?
明明已经和蔼可亲了啊?
毛毛躁躁跑进房间,小茅总算看到救世祖——他哥。
见到他哥,一下就冷静下来,觉得这事太邪门。
他叫那么大声,难道没有人听到吗?
谁能来告诉他!
这,这是什么情况!
他哥双手垂在身侧,脸上阴睛不定,身边还站着个满脸皱巴巴的老人。
这会儿,他觉得满脸皱纹的老人,看上去都眉清目秀。
比外面那一群像活人的‘东西’,强上百倍千倍。
春离姐靠着西边的墙壁,怔怔地望着那两人的方向。
“不…不是,你们怎么了?”
黄茅感觉这屋子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不是指脏东西,而是他们每一个人都很奇怪。
情绪上不对劲!
小茅别的本事没有,捕捉他人微妙的表情,还是很在行的。
要不然,那么大个店,他怎么能看得住!
“我们跟何老先生聊了几句,你在外面乱叫什么?”
“不是,哥,哥……你没看出来吗?这地方,这地方……不对啊。”
小茅八百个心眼子使用了八百零一个,也想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不成,他哥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
他哥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啊!
“不是叫你看会电视吗,你一惊一乍表演小品呢。”他哥满脸不耐烦。
我草,小茅总算明白怎么回事了!
可是谁家好人,不对,哪个人会让鬼传话的!
“哥,我不太想看电视。”
“叫你去,你就去!”
小茅碰了一鼻子灰,也一秒都没挣扎。
条件反射般说了句“哥,走的时候叫我,”掉头又出了门。
屋外六个‘人’看到孩子出来了,还一脸不开心,又围了上去。
“小兄弟,被骂了啊。”
“没事,我给你放喜洋洋和灰太狼。”
“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他说不太想看电视啊?”
在众鬼七嘴八舌下,小茅烦躁的吼了一句:“我现在想看了,不行吗!”
“行行行……”
小茅坐在电视机前,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以前不管他犯下多大的错,他哥从来没用这么重的语气和他说过话。
也怪他自己,跟在他哥身边这么久,胆子还是这么小。
活该被骂!
电视机里演什么,他一帧画面也看不进去。
屋子里的几人,彼此望了一眼。
全村唯一亮灯的屋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几人各怀心思,谁都没先开口说话。
萧然望向春离,有些拿不定现在的情况。
不知道白雪的出现,会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从她表情上又看不出什么。
他指了指床上的兔子,对何家全说:“这只兔子什么都不记得了,你放回山里吧,你……你还有三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