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回到病房时,已是凌晨三点,萧寒在门口坐了大半个小时方才推门进入。
他刚准备说,却已经被南方打断了,“父亲没有同意是吗?”
萧寒沉默不语。
见此,南方已经勉强支起了身,她笑道,“已经很好了,萧寒哥哥。”见萧寒依旧不说话,南方又道,“能离开医院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去哪,对我而言,都是一样的。所以,不要愧疚,不要勉强。”
那一刻,萧寒推门而出,眼泪在出门的一霎那奔涌而出。从小到大,他哭过的次数只手可数,但唯独在南方面前,他怎么都坚强不起来。
隔日清晨,顾知远来查房。病房外,他对着萧寒叮嘱道,“南方身上的寒毒进入了一个潜伏期,近期应该是不会爆发的,但过一段时日也许就可能诱发,而这个时间谁都无法预料。所以,务必格外小心。”
萧寒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天出院时,是个极好的天气。南方对着天际的日光,露出了2010年来的第一个笑容。笑容清浅且温暖,是久违的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
过了几日,白易应邀去了南家老宅。宅子很大,和自己预想的相差无几。四周竹木环合,环境格外雅致。
在路过花园时,看到园中景色,她不禁感慨道,“布置这园子的人当是一名独具慧心的人。”
带领她的人道,“这园子是我家夫人布置的。可惜……”
白易来了兴趣,接口道,“可惜什么?”
那人又答,“可惜我家夫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白易沉默,片刻后又道,“节哀。”自此,两人一路无话。
虽然猜到这宅子的主人非富即贵,但在看到南风时,白易还是忍不住呆了。她再怎么想也没有想到,这宅子的主人竟然是本市的市长。
在见到白易时,南风也是诚恳的道,“白医生,拜托了。”
白易微微一俯身,道,“我尽力。”
萧寒早在刚出院时,就对南方提及说,“有位朋友想和你聊聊天。”
这话一出,南方就知道这位朋友十有八九是位心理医生。
对此,南方既没反对,也没同意。
没反对是因为她知道这心理医生她迟早会见到,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而没同意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己的症结所在,除非她能够做到此生无欲无求,否则,便是大罗神仙也于事无补。
所以,纠结下来,也就任他们去了。
那天,白易见到了她此生最难治的一个病人。不是因为自己学术不精,而是因为病人太难搞。
她之前所接触到的病人大多都是自愿接受治疗,自己本身也有想治疗的欲望,但唯独南方不同,这个女子,好像无欲无求,不主动,也不退缩。
和她搭话,她永远都在做自己的事,但你要说她完全无视你,下一秒,你问她事情的时候,她又能准确无误的回答出来。
所以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着实谈不上顺利。
那天,萧寒去送白易离开的时候,颇有些迟疑的问道,“不知南方的情况如何?”
对此,白易只剩下了苦笑,“病人的心理防守太过严重,就连我现在都没有把握可以一定治疗好她,不过,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进行医治。”
萧寒闻言,也只剩下了苦笑。
回到房间,南方正对着窗外发呆,若论以往,她很少有这样浪费时间的举动,但现在,好像除了发呆也不知道干什么。
萧寒上前一步,浅声问道,“谈话可还顺利?”
南方转过身来,一双盛满雾气的眸子望着他,“萧寒哥哥,在你眼中,我是不是病的很厉害啊?”
萧寒闻言,一瞬间沉默不语,枉他自以为从小尖牙利齿,没想到,只要南方的一句话,他就可以溃不成军。
“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白阿姨有一次嘱咐下人的时候说,小姐最近情绪不太稳定,让她们小心照顾着。情绪不太稳定?我第一次觉得这话也会这么伤人。”
“你说要找个人陪我聊聊天,其实我知道,这位白易小姐,应该是个心理医生吧。她问我,愿不愿意把心事和她分享一下,我说不用了,我没有心事。于是,她就一脸慈悲的看着我,我知道,她的眼神里怜悯。”
“我以前从来没想到,我的人生会活成这样。”
说到这的时候,萧寒第一次发现南方的眸子里溢满了悲伤与绝望。
他微微有些失声,“南方,在我的认知里,你从来都没有病,是我们错了,是这个世界错了。既然你不想谈话,那我们就不要了,好吗?”
南方睁着空洞的眼睛,一言未发。
自那以后,萧寒再也没让人请过白易。倒是白易曾有一次打过电话来问道,“我这边又发现了一种针对心理病人的方法,不知道南方小姐怎么样了?”
对此,萧寒客气的回复道,“多谢白小姐好意,只是南方已经不用康复了。”
白易诧异的问道,“难道南方小姐已经好了吗?”
“不是好了,只是在我的心里,她从来都没有病过。前几次是我唐突了,对此,萧家会给白小姐予以补偿,希望白小姐不要介意。”
闻言,白易却没有接受这份歉意,她只是笑笑,回复道,“歉意就不用了,南小姐没有事就好。不过,若是以后再有事的话,也请尽管来麻烦我。”
萧寒万万没有想到,再次麻烦白易会来的这样快。
事情的起源源于南家的一个刚招进来的下人,那天,南方正在后院散步,没想到却听到几个人在说着闲话。
“哎,你们知道阁楼上面的第二个房间里住的是谁吗?”
南方闻言,不禁停下了脚步,那个房间,是她的。
另一个人回道,“你说她呀,是咱们南家的小姐。可是,自从年初开始,白管家就下令,除了必要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去麻烦小姐。”
“可是我奇怪的是,小姐之前不说活泼开朗,可起码也是大家闺秀的典范,待人温和有礼。前几年里,咱们谁不羡慕先生一家的生活幸福圆满啊。可是,自从夫人逝去之后,小姐就很少开口说话了。”
另一个人带着恶意揣测道,“你说是不是小姐本身就是不祥之人,所以导致自己的爷爷和母亲都相继离世,或者说,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在自己母亲逝后就得了失心疯啊。”
那些下人闻言,还尚来不及反应,倒是南方因为气急攻心,所以一瞬间神志有些不清,然后失手之下推了一下旁边的装饰架子,那架子偏巧不巧的落在了一个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