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晏已经满了百日,又正好赶上了中秋节。
因镇北侯之丧,平丰府少有人大办宴席。
莫以宁也不过是带着众人一起做了月饼分食。
虎头虎脑素来心宽的晏哥儿,在中秋赏月之时被他的长姐给气哭了。
谢云瑞也是促狭,拿了个小巧的月饼,掰开了给晏哥儿闻闻香气。
晏哥儿闻到了不一样的香气,欢喜不已的咂吧着嘴,结果谢云瑞放在自个嘴里吃的香甜。
他左等右等都没等到自个的那块,顿时就恼了,咧着嘴“呜哇呜哇……”的大声嚎哭。
奶娘连忙将他抱走哄着他喝奶去了。
“你呀,是个坏长姐……”莫以宁戳了戳她的额头。
谢云瑞扑到她的怀里哈哈大笑,她就是喜欢逗臭弟弟。
臭弟弟不再像往日那般只会吃了睡、睡了吃,唤他小太平的时候,他还会四下张望看是谁在叫他。
日子一天天过去。
谢明矅依旧带着大夏的铁骑在北凉的国境里一往无前。
莫以宁依旧在宝华居里带着孩子们一日日的成长。
她的夫君中秋时节没有回来,金桂飘香时也没回来。
待到十一月,下过第一场雪后,莫以宁时常会看着满院的积雪发呆。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在忙着铲雪,不及时铲了去,等冻结实了可就难办了。
只有谢云瑞裹的像只藤球似的带着丫鬟们和雪团疯跑着玩雪、堆雪人。
谢云晏如今快七个月了,竖着耳朵听着长姐在院子里的笑闹声,奶都不肯吃了,在奶娘怀里蹬着小粗腿忙的不得了。
“啊……啊……”谢云晏望着窗外大声叫唤着,他也要去玩。
他还不会说话,可心里明白那是在玩耍。
莫以宁含笑摸了摸他肉嘟嘟的腮帮子,嫩滑滑的像豆腐脑。
温柔笑道:“外面冷的很,不许去!娘亲这就去将姐姐叫回来……”
主屋里烧着地龙,自是暖的很,外面滴水成冰可就不那么好受了。
一不小心可是会冻死人的。
因此不论是侍卫还是仆妇、丫鬟,莫以宁都给足了取暖用的炭火,再冷的天只要烧上火墙在屋里总是暖和的。
谢云瑞玩上一会儿,季妈妈就亲自来捉她了:“再玩就该冻着了,快些回屋里去,公子和夫人都在叫大小姐呢……”
谢云瑞这才蹬蹬蹬的跑回屋里去,大呼小叫:“臭弟弟快来玩啊……”
北境的冬日格外的冷,纵是不下雪也冷的刺骨。
到十一月末的时候,披着玄色黑熊皮斗篷的谢明矅终于回到了宝华居。
天上出了日头,带着白色的光晕却寒冷依旧,他在大门处站了一会儿,目光在宝华居三个字上流连。
刀削斧凿般冷峻的面容,到了此时才浮现出了一丝柔情。
进门后,他认真的看着院子里的每一处。
院里小径、游廊清扫得极为干净,连薄冰也都铲掉了,小花圃里、花树下面都堆起了高高的雪堆。
角落里还堆了几个小雪人,一看就知道是谢大小姐的玩意,那是不许人收拾的。
“汪……汪汪……”一只雪白狮子狗穿着烟灰色的袄儿,冲着他直叫唤。
谢明矅有些怅然,才半年的时光,雪团竟然已经不认识他了么。
他轻轻唤着:“雪团……”
雪团听到叫了它的名字,这才歪了歪头,又凑近嗅了嗅,摇着尾巴就扑了上来。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汪汪……”它倒腾着小短腿飞快的冲向主屋去给它的主人报信了。
主屋里烧着地龙,两个孩子都在西边的屋子里玩耍。
地上铺了厚实的长毛毡,谢云瑞带着臭弟弟坐在垫子上教他认字呢。
谢云宴还不会爬,他只会坐着和翻身,还把长姐手里的书册子一把抢过来往嘴里放。
“啊呀,臭弟弟,这个不能吃的……”谢云瑞懊恼的从他嘴里抢出来,还斥责他:“说了你多少次了,怎么就是不听呢,笨弟弟……”
谢云宴一点都听不懂,还挥舞着胳膊咧嘴大笑:“啊……啊啊……”
把自个的小胖脸往姐姐那里凑。
谢云瑞瞧他笑眯了眼的模样,又不生气了,抱着他在那肉嘟嘟的腮帮子上又亲上一大口。
雪团在冲进主屋的时候就被捉住了。
“你啊,没记性,从外面进屋里是要擦脚的,外面都是雪渍,你带进来化成水便踩的到处都是……”映雪拿着厚帕子给它擦脚。
“汪汪汪……”雪团不服气的大叫。
莫以宁听到了便起身去瞧瞧,她总是在想,说不定就是谢明矅回来了。
就算失望的次数再多,她还是盼望着谢明矅在门外含笑看着她。
谢明矅在院子里捡到一个藤球,一看就是谢大小姐要玩的,他伸手拍了拍。
再抬起头时便瞧见主屋的厚毡帘被掀开了。
谢明矅?
莫以宁见到院子里那个高大的身影,心里狂跳了起来。
谢明矅便眼睁睁的瞧着朝思暮想的小棒槌飞一般的朝他跑来,恍惚中他忆起,她才嫁入侯府的时候就是跑的这般快的。
莫以宁被谢明矅紧紧的抱住了。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怦怦怦的心跳她自个都听的一清二楚。
谢明矅发觉她只穿着件家常小袄就跑出来了,忙用斗篷将她也裹了起来。
“都是做娘亲的人了,还是这么胡来,穿这么点就敢往外跑,受了寒可怎么得了……”谢明矅气的很。
莫以宁一眨也不眨的抬头望着他,傻呼呼的笑着一点都不气。
谢明矅只得搂着她往主屋里走去。
才进屋一股热气便扑面而来。
谢明矅整个人放松下来,解开了斗篷,里面穿的一身狐裘,轻便暖和也不透风。
莫以宁贤惠的接过他的斗篷,交给身边的映雪,这才喊了一声:“哼哼快来……”
谢云瑞听到娘亲的呼唤立刻从西屋跑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像山一样高大的谢明矅。
“啊啊啊……是爹爹爹爹……”谢云瑞欢喜的说不出话来,蹦蹦跳跳的像只小猴子一样往他的身上攀爬。
谢明矅心情极好,雪团不认识他不打紧,心爱的闺女还记得他就够了。
他将女儿抱起举的高高的:“还是爹的哼哼好……没忘记爹爹……”
谢云瑞抱着他像亲臭弟弟那样亲了好几口,这才奶声奶气道:“爹爹啊,你怎地才回啊,哼哼想你了,天天想……”
莫以宁将晏哥儿也抱了出来,他什么都不懂,也不认得谢明矅,但他会跟着谢云瑞一起欢天喜地的嗷嗷大叫。
谢明矅笑呵呵的在榻上坐下,右手抱着大女儿,左手搂着胖儿子,心中无比欢喜。
他挨了挨晏哥儿,晏哥儿虎着脸很是嫌弃的把他推开,他只想跟娘亲与长姐挨挨。
宝华居一片欢声笑语。
莫以宁生出些隐忧,在她看来谢明矅瘦了许多,气色也不太好。
虽说征战沙场在所难免,可他少年时曾一度虚弱成那个样子,她对他的身子一向上心。
莫以宁悄声吩咐青梅:“去跟长风说,叫他亲自跑一趟,将华先生请来……”
不叫华七鹤把把脉,她心下难安。
纵是华七鹤嫌弃她小题大作亦是无妨,谢明矅既是回了家,总要细细调养一回。
谁料,华七鹤还未请回来,谢明矅便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