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
侯府风平浪静,没再出什么事儿,裴熙也在族学里站稳了脚跟,很得莫老先生喜爱,头一个月的月考也拿了相当不错的成绩回来,连老夫人听了都高兴,颇有些与有荣焉的意味。
但裴则玉和谢千娇就不是很开心了。
毕竟两个孩子一起进的温家族学,现在一个已经在族学里站稳了脚跟,自己的孩子却在家撅着屁股躺了一个月,刚把伤养好,还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这事儿,搁谁谁愁。
老夫人到底也是没忘了谁才是自己的亲孙,于是这日,又把温元姝叫到了松寿院。
“元姝啊,熙儿在族学里站稳了脚跟是好事,但你也不要忘了,还有至诚呢,”老夫人道,“那日,至诚虽然语出不敬,但也挨了打了,养了一个月才养好,也足以叫那边见得咱们家的态度了,不如……你再跑一趟?”
温元姝眉头微皱:“婆母的意思,还是让至诚去温家族学?”
“怎么?”老夫人有些不悦。
当日是温元姝说要给个态度出去,她才没说什么,如今态度也给了,还不让去上学,那这态度给的也不值啊!
温元姝忙道:“婆母息怒,儿媳是想着,如果现在把至诚送过去,族学里只有他一个需要启蒙的学生,只怕就不会再有老先生亲自授课了,左右不过是让别人教,儿媳觉得,还不如在外头上。”
温元姝这话说得不太实诚。
毕竟,能跟在那些大儒身边的,能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呢。
但她也没办法。
要是答应了,就得去丢人现眼了。
还是为了裴至诚丢人……
“而且婆母您想,就算莫老先生大度,不跟至诚计较,难保族学里的其他人也是这样想,到时候万一至诚在族学受了委屈怎么办?”
老夫人本就动摇的心再次动摇了一下。
“所以,还不如叫至诚在外头上,要是遇上什么事儿,咱们至少也能给他撑撑腰啊。”
温元姝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是在为了裴至诚着想。
老夫人顿时面露为难:“那你说,该把至诚送到哪去?”
温元姝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侯爷的意思呢?还有谢姑娘,谢姑娘现在已经是家中平妻,这种事情,谢姑娘插手也没什么。”
那两个才是裴至诚的亲爹娘。
不叫他们操心,倒是把事儿都堆到了她身上,依她看,最亲疏不分的明明是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则玉是侯爷,是一家之主,自有大事要做,总不能叫他一边在外面打拼,一边还要操心着家长里短吧!”
温元姝面上笑意不变,后槽牙却咬紧了。
打拼?
裴则玉这侯爵之位是从老侯爷手里接过来的,自从他接手之后,侯府一路走下坡路,他打拼什么了?
“那谢姑娘……”
老夫人眸光一闪,透着点心虚。
谢千娇从小被娇养长大,父母双亡以后,她亲自带在身边,也没让她吃一丝苦,但正因如此,她才知道谢千娇的斤两。
叫她当朵解语花还差不多,这种大事儿,老夫人不放心。
所以,只有温元姝。
“元姝,你到底才是当家主母。”老夫人正色道。
温元姝又暗暗叹了口气。
造孽。
她垂头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儿媳叫人跟雪庐那边联系一下,把他送过去,如何?”
雪庐书院在京城也是颇负盛名的,出了许多翰林,只是雪庐的学生比较多,到底不如像在温家族学那样,有大儒手把手指点。
不过……也不错了。
老夫人终于点了头,温元姝才得以脱身。
雪庐并不难进,要么够聪明,要么银子打点够就行了。
反正是公账出,温元姝一点也不省着,三两天就把裴至诚打包送进去了。
裴至诚的事儿,总算是暂时了结,雪庐的先生里有的是人精,他们自会把裴至诚拿捏得妥妥帖帖,不需温元姝再费心。
她这才过上了几天来之不易的安生日子。
直到这日,裴则玉过来了。
虽然之前二人闹过不愉快,但裴则玉脸皮厚,温元姝也没指望他能不好意思,所以这次相见,二人还算是平淡,面上装得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裴则玉落座,春花照例奉上茶水,就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此时,厅中的气氛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明明是夫妻的二人,瞧着却很是生分。
裴则玉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不过看了一眼温元姝的脸色,还是将快要出口的慰问之语咽了回去,转而道:“元姝,娇娇进门也已经有些时候了,她身为平妻,本来就是要为你分担的,如今你操持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她却一直闲着,实在说不过去。”
温元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说话怎么这么好听了?
虽然听着像是另有所图,但能把话说得如此委婉,这也是头一遭了。
“侯爷有事不妨直说。”
听着她这冷淡疏离的语气,裴则玉心里莫名很不是滋味儿:“……你非要如此跟我讲话吗?”
对上温元姝略有些诧异的目光,裴则玉提醒道:“你我是夫妻。”
温元姝眼睫低垂:“我知道。”
不然,她又怎么会在这儿坐着。
她只说了三个字,可裴则玉又有一种被噎得喘不上气的感觉。
过了良久,裴则玉缓缓吐出一口气:“你真的比不上娇娇。”
娇娇温柔可人,远不像温元姝这般像个扎手的刺猬。
可……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也曾红着脸颊看他,眼里像是揉碎了漫天的星光。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他看着温元姝,温元姝也看着他。
她曾是真的喜欢他。
裴则玉面若冠玉,又对她极好,尚在闺中的时候,他连她月信的日子都记在心里,却无半分猥琐下流的意思,只是时时过来陪伴,还亲自给她做红糖酒酿圆子……
这样温柔细致的人,让温元姝如何不心动。
所以为了他,她不惜毁了青梅竹马的婚约。
却不想,直到踏进了侯府的大门,才知道眼前人是如何的心黑手狠,又是如何禽兽不如。
她坠入深渊,万劫不复,可他却怀拥美人,笑看她堕落。
二人对视良久,却不带一丝暧昧的情愫。
过了良久,温元姝低笑一声:“所以侯爷这次过来是为了何事,还是直说吧,都挺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