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手生温,倒真是难得的上等好玉。”
孟老夫人怎会听不出她在显摆。
她将白玉权杖拿在手里,轻轻掂量了两下。
就在朱嬷嬷以为她真的羡慕或者嫉妒了。
心中正沾沾自喜地仰了仰老脸,暗暗得意当朝太后,她孟嫣然的庶女什么好东西都给她寻来时,那触手生温的权杖猝不及防被人高高举起,然后狠狠地砸到了她身上。
几个宫婢看到,惊得大叫出声。
早就蠢蠢欲动的莲蓉,已经带人悄无声息地绕到她们身后,一人给了一刀。
朱嬷嬷被那一权杖打得晕头转向,最后直接从椅子上掀翻倒地,发髻散乱下来,狼狈地趴坐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半分防备都没有。
缓了好片刻,才不敢置信地看向孟老夫人,刚想大喊来人,耳边就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
她急急扭头望去,太后精挑万选来给大公子暖床的四个美婢,已经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而候在堂外的侍卫,也都被人射杀了个干净。
血腥味被风吹进来,她眼底闪过一抹惊恐,却被她很快藏了起来,厉声喝道:“孟嫣然,我乃先皇乳媪,如今更是太后娘娘的人,你敢动我?”
孟老夫人神情冷漠,眼露不屑。
眼底杀意更是露骨,举着那根触手生温的权杖,把玩了两下,对着她挺直的背部狠狠又是几棍。
朱嬷嬷一把老骨头了,哪经得住打,几下下去,趴在地上疼得啊呦叫唤,再爬不起来。
孟老夫人瞧着她像死狗一样,终于解了气,停了手。
气息微喘道:“老身连你们太后娘娘的小孽种都动了,还怕不敢动你个老宫婢?正好老身今日心情不佳,过往新仇旧恨,也是时候算上一算了。”
她说完,手里的白玉权杖往地上重重一摔,瞬间断成两截。
朱嬷嬷脸色苍白,白发凌乱。
若非还穿金戴银,披着绫罗绸缎,此刻的形象,倒是与街上的乞丐婆子极为相像。
她狼狈不堪地趴在地上,紧紧咬着后槽牙,听到她的话,心下猛地一惊,仰头厉声质问:“你动了大公子,就不怕太后娘娘怪罪于你们吗?”
她这个‘你们’二字咬得极重,视线看向了早就被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得六神无主,大气不敢喘的叶夫人。
虽然叶家想做的事,她一直都知道。
但她在其中的作用,也就是帮着传递点他们不方便出面的信息。
且她一直以来以为的,是叶家筹谋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叶家嫡子身份长大的叶敬来。
她都还在想着,等儿子成功坐上了那个位置后,自己这个抚养他长大成人的娘,捞不着太后的宝座,至少也会是尊贵无比,风光无限的一品夫人吧?
可现在她才知道,丈夫和嫡母要做的,从来不是为他人做嫁衣。
那个位置,他们竟然是想自己坐。
叶夫人一下就恐慌了。
被自己的猜测吓到,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心中害怕,却咬着牙质问:“母亲和夫君将敬来哄骗去雁州,是不是为了除掉他?”
“什么,你们竟将大公子哄骗去了雁州?”
朱嬷嬷脸色又白了些。
难怪他们的人最近怎么也找不到大公子,偏守在粟阳的人根本没见他离开过粟阳,现在想来,竟是被孟嫣然这个毒妇打掩护骗去了雁州。
如今的雁州,岂是能随便去的?
这个老毒婆,竟比待字闺中的时候毒了那么多。
她分明就是想让大公子死啊!
此时此刻,朱嬷嬷再老眼昏花,也能从孟嫣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看到翻腾燃烧的熊熊野心。
果然啊!
几十年前她就奇怪了。
能与关、曲二人一同听策论长大,敢女扮男装混考春闱的孟嫣然,怎么可能突然为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原来她从头到尾,她想要的,就不是什么男人,而是一个远离长安,能听她摆布的世家。
她真是下了好大一盘棋啊!
明明是执棋之人,却一次又一次的将自己藏于棋子中,假装成棋子,混淆其中,隐忍多年,不止骗过了长安所有人,多年来竟连她那两位精明的师兄都骗过了。
怕是那二人直到死,都不知道这背后的操手是她。
藏得可真深啊!
思及此,朱嬷嬷既震惊,又觉得她太过可怕,不由冷笑连连。
却又忍不住讽笑道:“孟嫣然,你都一大把年纪了,竟还处心积虑学人家年轻人去垂涎那至高无上的位置,你也不怕有命去争,没命去坐啊!”
孟老夫人再次沉下了脸:“老身有没有命去坐,你是等不到那一天了。但诛你心的这一天,老身可算是等到了。”
朱嬷嬷狠狠蹙眉,隐隐感觉她这话,接下来没什么好屁。
果然,孟嫣然慢慢靠近她,嘴角勾起残忍的笑,阴恻恻地问道:“还记得当年叶家被当笑话一样,传回长安的那场真假千金的小戏吗?”
朱嬷嬷一愣,自然是记得的。
当年叶家闹出了笑话,太后知道嫡母整出那么一出真假女儿的戏码,是想再往宫中塞一个叶家嫡女。
但若叶家嫡女进宫,她一个庶女,岂不是要成为各宫茶余饭后的笑话?
太后在宫中气得大发雷霆,却不好找嫡母的麻烦,便让她亲自带人去了一趟粟阳,秘密处决了那两个冒充的女子,以此来敲打了嫡母,也顺便敲打一下叶家其他人。
她记得当时,孟嫣然也是一副阴恻恻的表情。
还对她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现在听到她又阴恻恻地提及此事,不知为何,朱嬷嬷内心莫名感到一阵不安。
孟老夫人窥见她眼底的不安,笑得越发让人毛骨悚然:“当年你让人勒死的那两个女子,其中有一人,与你有三分相像,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朱嬷嬷瞳孔微缩,死死掐着手心,压下心底可怕的猜测,别开头不让别人看到脸上神色道:“有三分像又如何,这世间有得是相像之人!”
“朱佟啊朱佟,你还是像年轻时候一样喜欢自欺欺人。”
孟老夫人看着她,嘴里溢出一声轻笑:“不过你这老货如此奸滑,想来已经猜到我想说什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