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摆在赵言面前的隐隐似乎有三条道路可供选择。
一是行纯粹的神道之法。
抛开与燃灵火的质性重叠，目前看起来这是一条最具成长性的道路。
有“度让经”这一完备的传承打底，只需按部就班的修行下去，达成目的的可能性非常大。毕竟在这个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信仰的时代，只要稍稍显露一些异能，信众就会蜂拥而来。
虽然绝大多数都是泛信，但信众基数一大，可供挑选的优质信徒相应的也就越多。到时不论是行“借假存真”，还是简单的作为养料收割，所能得到的好处也会相应增加。
好好规划、经营一下，说不定真的能在这个世界以另类的状态永远的存在下去。
唯一需要顾虑的是，这条道路与他自己的本心有些抵触。
若按赵言的本心来，自然是那六式锻体术与他本身最为相契合。这套修炼体系所针对的完全是对自身肉体力量的挖掘，不假他求。这从他越来越接近非人的力量就能看出这一点。
而且从前人的记载来看，这套修炼体系更着重的，是对自身血脉的挖掘，在当前可能面临突破的关键时刻，若是加上一把力，或许能走出一片完全不同的天地。
缺点也同样明显，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突破这具身体的物理极限，纵然他能解决修炼中的所有麻烦，将自身推到这个世界的顶点，拥有盖压一切的力量。但时间一到，终不过是一抔黄土。
若是只求纵横快意那自然没有问题，若是还有别的想法，那就需要慎重考虑了。
相比前两者或是诡秘，或是具有明显的局限性等这样那样的缺点。第三条路看上去最为正宗。但同样也是最需要资源的。
道家古老的丹法修行体系中，最重要的“财侣法地”，赵言目前看起来只有钱似乎暂时还不缺，“法”则只有半部不算正宗的纳气术，其它两样一概也无。
这样算来，这条路反而是最难的！
盘算了半天，赵言一时间也有些茫然。看似拥有很多选择，但仔细一思量，每一条路都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真让他决定走哪条路，他反而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将这些都捏合起来，去粗取精，从中选出一条最适合自己的道路，但赵言清楚自己明显没有这个统合的能力。他缺少高屋建瓴的知识储备。
拿不定主意，那就暂时先放在一边。说不定雪域高原之上有着自己的缘法也说不定。赵言自我安慰了一下。
再一次确认了四周的安全后，静心凝神之下，赵言进入识海，那里还有大大小小四个记忆体和一颗神秘莫测的种子等待着他去解析。
赵言首先触碰的是那个矮人的记忆球，因为这个记忆体看起来最小，颜色也最为纯粹。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多的负面情绪。
片刻之后，赵言睁开眼睛。
经过阅读之后，识海中的那个记忆球已经消去。整个过程也如他所料，没有对精神产生什么冲击，而赵言却莫名的掌握了一门建造的技艺。
一门关于地下宫殿营造的技术。
熟悉的好像他本人真的参与了这座宫殿的营造。
开掘、承重、防水、营造……每一个步骤都巨细无遗的深深印刻在了他的记忆之中。
毫无疑问，这是留存在那个矮人灵体最深处的记忆。经过这种方式的阅读，直接成为了他的阅历。而且以这次的经验看来，越是颜色纯粹的记忆球，留存一门技艺的可能性就越大。
燃灵火的这个能力出乎意料的强大啊！赵言倒吸了口凉气。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赵言一口阅读了剩下的三个记忆球，相比矮人的单纯思维，李长生的记忆可要复杂多了。
除了从那个绿颜色的小球体中又得到了一门画符的基础知识，其它的都是一些杂七杂八，不成体系的东西。多是李长生五十多年人生中最值得他铭记的一些片段。
这么多记忆短时间内的涌入，饶是已经经过燃灵火的一道清洗，还是把赵言搞得头昏脑胀，眼前险些出现幻觉。
赵言暗自警惕，看来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技能来的太过容易，时日一久就会形成依赖，一旦影响本心……
静下心来，赵言先把那门画符的技巧放在一边，然后像看电影一般冷眼旁观剩下的这些片段，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些于已有用的东西。
少年时被同伴推落水塘时的“哇哇”大哭；拜入师门时的欣喜若狂；初恋女子出嫁时的默然神伤；技艺有成时的意气风发……林林总总深刻而散碎的记忆，涵盖了李长生的整个人生。
间中还穿插着一些修行过程中突破关隘时的深刻感悟，和一些七零八碎曾带给他深刻印象的小东西。
因为缺少李长生修行的法诀，这些东西对赵言来说全然无用，但赵言还是在这些杂乱的片段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这么着紧这东西，原来是这样，但愿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赵言哈哈大笑起来。
收敛起略微激动的心情，赵言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把识海中的那颗种子也给顺手解决了。一来可以与李长生的记忆相对照，看看是否有什么遗漏，二来也算解决一个隐患。
既然没打算留着，赵言也就不再慎重其事，而是直接一把火就烧了上去。
最后只留下不到小指甲盖大的一小块碎片。由此看来，当初李长生并没有把所有的记忆都复制进去，而只是在其中留下了大量的情绪。也就是说，这一枚种子，他是准备用来收割的！
由此所携带的信息也就少的可怜。除了一组夹杂着几个英文字母的数字，就只一个名字，瑞士信托投资银行。
手里把玩着一只金黄色的蝉蜕，赵言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盘算着自己此次的收获。
抛开那两项看似有些鸡肋的技能，和不方便在眼下这种陌生环境下察看的那两个小型的“宝藏”，就属他手头上的这件东西最有价值了。
他手中把玩的，是一只罕见的二十四年蝉，或者可能是三十六年蝉、四十八年蝉……具体的年份就连原主李长生也无从分辨，也没有任何其它的意义。
漫长的地下生活，为了躲避蛇虫鼠蚁等天敌的侵害，“隐匿”渐渐化为了这只蝉的本能。以至于它忘记了隐藏地下的目的和繁衍的本能，就这么静静的永远的呆在了地下深处。
在漫长的岁月中将所有的生命力都化为了这一项单一的功能。机缘巧合之下由一个凡物，进化为了一件灵性物体。
这是一件罕见的灵材。
将蝉蜕珍而重之的纳入芥子袋。赵言吞下一颗玉参丸，待一股氤氲暖意从腹中缓缓向身体扩散开来后，一招一式的展开了锻体术的修炼。
接下来的两天，赵言哪儿也没去，保持着房间与餐厅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在老哈根略带惊异的目光中，每一餐都吃下了足有五人份的食物，努力为身体摄入更多的营养。
或许该想办法获取一些高能营养剂了。赵言一口咽下侍者刚刚布下的一块炭烤鲟龙鱼肉，一边感受着鱼肉在口腔中融化的感觉，一边暗暗的想到。
这样的营养摄取方式实在有些令人侧目了。
三天之后的布加勒斯特洲际酒店。
如卡克欧姆所言，这是一场小型的拍卖会。直到拍卖会开始前的两分钟，空荡荡的大厅中，拍卖的参与者还只有区区十二个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仓促，许多潜在的客户没有得到消息的原因。
“非常抱歉，因为有两位尊贵的客人还在赶来的途中，拍卖会将延迟半小时举行……作为霍斯特家族的歉意，在座的各位将获得成交价基础上百分之一的优惠……”
一阵窃窃私语之后，现场又恢复了平静。能进入这个会场的，毫无疑问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他们只是好奇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能令霍斯特家族将宝贵的时间用在等待上。
半小时的时间对赵言来说无可无不可，他现在正在仔细阅读放在他面前的一本厚厚的拍卖手册。上面图文并茂的罗列了整场拍卖的所有物品。
按手册上说的，整场拍卖分为拍卖、议价和交换三个部分。
进入拍卖程序的总共有十二件物品，每一件都是经过三名以上业内顶级专家鉴定并签名认证，是毫无疑问的正品。
十六件专家团意见不能保持一致的物品则是进入到议价环节，这也是考验买家们鉴定能力的一个环节。
最后的五件物品则是专家团没法给出意见的。因此它们出现在了最后的交换阶段，霍斯特家族愿意用它们来交换一些家族目前急需的资源。
这批物品，也正是场内众人关注的焦点。
赵言预先圈定的三件物品中，那把斩剑和盔甲均出现在第二个阶段，巫妖的骨灰和一个他先前没有看到的半尺见方的描金盒子，则是出现在了最后的一个环节。
前两者专家们意见不一致的原因，是对它们的年代提出了疑意。就目前的科技水平，还达不到令金属千年不朽的地步，更不要说是在遥远的中世纪了。
虽然有中国那把着名的越王剑为例，但专家们还是坚持把这两件带有非常明显中世纪风格的武器，放在了第二个阶段。
剩下的巫妖骨灰自不必多说，引起赵言关注的那只盒子，在手册中标示的是一只用来盛放中国古代文房四宝的专用器具。
断代是公元1420年左右，那是中国明朝前期。
图片上展示的内容也的确如此，盒子中笔墨纸砚一应俱全。但与传统文房四宝不同的是，这个盒子中多出了几样另外的东西。
分别是一块绛红色的朱砂，几个明黄色的琥珀小球和一叠用红线捆扎牢固的黄裱纸。
看它们在盒子中摆放的位置，应该是在盒子制造之初就预留出了这几个位置，不是后人胡乱放置进去的。
这应该是一套制符套装。这是赵言的判断。
门口传来哈根略带恭敬的问候声，是那两位尊贵的客人到了。
两位贵宾一前一后入场。
领先的是一位年过六旬身材高大的老者。他衣着得体，举手投足间充满贵族风范。不时低声向在场的众人致以歉意。
赵言依稀有些印象，好像是欧洲某个古老王室的成员，应该是叫莱利还是亨利来着，好像还是个侯爵。此人在媒体上一直保持着较高的曝光率。现在看来，能得霍斯特家族如此看重，肯定不是像表面那般简单。
另一名则微微佝偻着腰，还时不时低声咳嗽两下。身披一件将整个面部遮住的斗篷，明显是不愿表露身份。
随着两名贵宾的入场，大门关闭，现场安静了下来。
“第一件拍品，露易十四的皇冠，起拍价一百万美元，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万，现在开始竞价……”
随着主持人“笃”的一声木槌声，拍卖正式开始。
第一阶段的拍卖过程非常顺利，十二件拍品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全部成交，现场也没有出现激烈竞价的场面。除了一份德国文学家歌德从未露面的作品手稿稍稍有些溢价外，其余都以高于起拍价百分之三四十左右的价格成交。
显然，大家都非常的理智，知道彼此的重点不在这一环节。
赵言坐直身体，接下来就不大可能会出现这种心平气和的场面了。
首先登场的是那把苏格兰阔刃剑。
“虽然专家们的意见并不一致，但根据碳十四检定，这是一把铸造于公元十二世纪的克雷默大剑。从铭刻在剑柄上的这个族徽来看，它应该属于当时的金茑花家族……时隔近千年的时间，还能保有当初的锋锐，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奇迹……”
拍卖师声情并茂，如同演说般介绍着这把大剑。
“之所以将这把剑放入第二阶段，是因为霍斯特先生以家族的声誉担保，这把剑上留有一滴神性生物的血液……所以它的底价是五百万美元，每一次叫价不得少于五十万……”
“神性生物的血液？是什么生物，如此漫长的时间冲刷之下，还能留有属性吗……”
“错不了，既然卡克欧姆敢以家族的声誉担保，那么这滴血一定还具有活性……”
“太少了，而且你看它存在的方式……即便还具有灵性，也已经非常稀薄了。”
“510万！”在一片嗡嗡声中，有人开始谨慎的叫价。
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550万！”
“600万！”
“我出750万……”
“800万！”
紧接着是一片争先恐后的喊价声，再也听不到有丝毫置疑的声音。
在拍卖师开出500万底价的同时，赵言就闭上了嘴巴，毫无疑问，这把剑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
他苦笑了一下，本来以为920万已经是一笔巨款，哪曾想到头来可能连一把剑也买不来。当然如果拼尽全力，他也还是能争上一争的，但他的目的并不在那把剑上。
“900万！”那名王室成员举起了右手。
四周顿时有些沉默，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有人开了口，“930万……”
“1000万！”侯爵毫不犹豫的将这个价格压了下去。
这下再没有别的声音，在这声报价中，大家已经听出了侯爵大人势在必得的坚定意志。
而且说实话，先前那个人说的还是有道理的，虽然挂了个神性的名头，但毕竟这只是一滴稀薄的血液而已，1000万的价格已经远远有些超出了。
再争下去已经完全没有必要。
“1000万第一次……1000万第二次……第三次……成交！”拍卖师重重的砸下了手中的木槌。
侯爵朝四下点了点头，算是承了众人这个情，然后在接下来的几轮拍卖中一声不发。
接下来几件物品的争夺更加激烈，一个个令赵言口干舌燥的价格接连出现，令他怀疑接下来会不会出现还没有开始喊价，自己就已经出局的场面。
在惴惴不安中，赵言终于等到了第十二件拍品，也就是他此行的目标所在。
那套条顿骑士团的重装骑士甲。
“这是一套受到神灵祝福的铠甲，碳十四的检定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先生们，你们眼前的这具铠甲历经500余年的时光，依然如同从作坊中刚刚生产出来……所以它的出价是……400万！”
这是一个有些出乎赵言意料之外的低价。已经被先前一个高过一个的出价轰的有些头晕眼花的他第一反应是拍卖师报错价格了，怎么可能会比那把大剑还低。
“410万……”他试探着报了一个价格。
“450万！”
“480万！”
……
“550万！”
“600万！”
……
对于这套盔甲大家的兴趣明显不是很高。在座的众人每家差不多都有几件类似的东西。除了500余年的历史有些看头，其它的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之处，毕竟连它的拥有者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所以几轮过后，竞价的就只剩下赵言跟一个雄壮的日尔曼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