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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春的夜晚,微凉的风中,林娘子被人绑上了石头放在竹笼中,扔下了水。

或许是她心境的变化,在她下水挣扎无助的时候,姜遇感到了刺骨的冷意。

岸上的人举着火把,却一点没能让她暖和起来。

随着湖中翻滚的气泡越来越少,她周身的寒意越盛。

怔愣之时,手上传来一阵暖意,蔓延至全身。

姜遇往身旁的玉冯看去,只见他神色淡然地看着湖面,淡淡开口道:“回忆结束了,这里也快要崩塌了,抓紧我。”

紧得不能再紧了,姜遇感受着手上的力道,骨头都要揉在一起了。

如他所说,回忆结束后这虚拟的空间就开始变得扭曲,场景在扭曲到一种程度后骤然破碎。

周围又回到了最初的纯黑之中,仅有姜遇身上散发的白光。

而在他们的面前,那水鬼也就是林家小姐依旧还在,她依旧在啜泣,仿佛从未停止。

“你怨的到底是什么?”姜遇有些不懂。

她应当怨整个镇子上的人,而不是在这里自艾自怜,只是想着吴大郎为何要离她而去,只是想着自己的婚姻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娘子当时成了鬼魂,就该趁着没有多少遗弃的石像放在洞里镇压鬼魂时,在湖岸边当个索命鬼。

这一次,林娘子的鬼魂终于抬起头来看他们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圆睁着,透明的泪水从中滚落。

她开口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怨的是什么……?我怨我自己。”

嗯?

她接着道:“我怨我自己识人不清,我怨我自己那么多年兢兢业业给他打理家业,我怨……”

怪自己不懂事,不如怪别人辜负了期待。

姜遇蹲下来与她对视:“你没有错,错的是不明事理的那些居民,还有你那个不够信任你的老公,还有……对你置之不理的娘家人。”

对,娘家人。

姜遇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见她的娘家人。她必定不会是孤女,若是孤女吴秀才肯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但不是孤女,她的双亲家人都没有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

或许,她并不喜欢自己的家庭,厌恶到连幻境他们都不曾出现。

“不,我的家人,才不会和那群畜生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她凝视着姜遇的双眸,“只有他们是对我最好的人。”

听她的意思,她的家人之所以没有出现在幻象里,是她主动剔除的。

果然如玉冯所说,记忆幻象不一定是真的。事情的真相无从得知,但至少可以肯定,她一定是溺死的。

“那些害你的人早都已经投胎了好几轮,”姜遇眉头微蹙,“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怨恨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要待在这里?”她被问得一愣,呆呆地看着姜遇,断续地给出了一个不确定的答案,“我要拖着落水的人,跟我一样尝试溺死的滋味……?”

“不,我不想这样的……”她痛苦地抱着头,“我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要再看我爹娘一眼……”

姜遇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为了那种男人而留在这里就好。

“你若是让我醒来,我带你去找你的祖坟,若它们还在的话。”她凝视着林娘子的眼神很是认真坚定。

林娘子点点头:“好……但要是让我发现你骗了我,我一定会把你的灵魂整个吞噬掉。”

她是认真的,威胁的话语说出来的时候,如墨的黑发蠕动起来,看上去像是有生命一般。

姜遇能感觉出来,要是她做不到,这些黑发就会缠上自己的身躯,然后将她整个包裹在其中,吞噬殆尽。

林娘子是个讲信用的鬼,她说要让姜遇醒来,便真的让她醒了过来。

睁眼就是老旧的屋顶,横梁上挂着一盏昏黄灯泡。

下一刻,一张明媚的脸蛋就挡在了灯泡前,张扬的红色发丝垂落扫在她的脸上,有些痒。

“蔚倾?这是哪里?”姜遇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额间忽而落下一枚四方铜钱。

低头一看,还有一堆四方铜钱混着红线躺在自己身上。

脑袋空白一片,直到看见了端着茶水到她面前的神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神婆给救了。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过来了,还不错嘛。”神婆将茶杯递到她手里,笑呵呵地道。

上次来时,姜遇喝的是白水,今天却成了茶水。

这茶水的味道清新不苦涩,是好喝的。

“感谢神婆出手相救。”姜遇感谢道。

神婆吹着手中茶杯中热腾腾的茶水,缓缓摇头:“呵呵,老婆子我不过是帮你稳住了魂,能醒过来还是靠的你自己。”

“幸好你醒过来了!不然我未来的师妹就没有了!”蔚倾看着姜遇,眼中泪珠子打着转。

“诶?我有答应过你要去拜师学艺吗?哎呀,头有点胀呢,想不起来了……”姜遇揉了揉额角,又捏了捏眉心。

“你答应过的!”蔚倾激动了些,她的脸都快和姜遇碰上了。

“好好好,行行行,我答应过的,你先坐好。”姜遇用了好些力气才将她推开。

她只是想逗逗她罢了,没有想到,最先适应不了的是自己。

和半生不熟的人靠这么近,她还是有些不习惯。

神婆眉目慈善地看着她俩,但在看了姜遇一会后目光凝重了些:“她还在你身上。”

姜遇点点头,一边收好自己身上的方圆铜钱和红线,一边把自己和林娘子的约定给神婆说了。

“几百年前的墓,说不定还真的在山上。那东西没人敢动,也不愿意去动。”神婆往外随手指了指,“这边镇子上的坟头差不多都在我这后山上了,自从开始推崇火化之后,这里就鲜少人来了。”

竟然就在后山……没想到神婆还是个“守墓人”。

“把茶喝完就去吧……你们两个要不要换个衣服?”神婆又瞥见了两人身上还湿漉漉的衣服。

姜遇和蔚倾对视一眼,而后点头:“要换。”

“不过就是要委屈门外的两位先生了,我这里可没有男士的衣服。”神婆念叨着进了里屋,去给两人翻找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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