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中,江以娐大步流星走进殿,向皇后汇报:“启禀皇后爹爹,皇上诞下了一位公子,绾郎也还没有死,正在皇上床前跪地请罪呢。”
“公子?”皇后眼睛一亮——虽然牠很遗憾绾郎还没有被打死,但是孩子是个没用的男孩,那就是好消息,“好啊!”
“不知皇上会不会因为公子而偏袒绾郎呢……”江以娐忧虑道。
“那怎么可能?”葱烩的衣休得意一笑。
养心殿内,姬妶姈已经能坐起来了。她靠坐在床头,默默喝了杯热水,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小孩正在哭闹,大概是饿了。
妶姈把牠抱入怀中,解开衣服给牠喂奶。
“罪夫嫃环,败行失德,天憎人厌,寡德少福,无能无才,无力助皇上得育贵子,万望皇上息怒,罪夫嫃环愿在祠堂忏悔祈福,焚香抄经,愿皇上再得贵子……恳请皇上宽恕,臣胥再拜叩首……”
在她床边,嫃环已经跪着说了很长时间的忏悔词,内容长得可以写成一部忏悔录了。
这是牠的才男人设最有用的时刻了。
终于,妶姈听腻了牠的忏悔词,正好怀中孩子也吃饱了。
她把孩子递给妹妹妶娳,又慷慨地朝嫃环摆了摆手:“罢了罢了,生儿生男,天命定之。你忏悔得很好,朕不怪你就是了。”
“谢皇上隆恩。”嫃环恭恭敬敬地又磕了一个头。
“嗯。”妶姈淡淡道,“好了,既然咱们已经有了一个公子,你就懂事一点,当个好父亲,不要跟朕意气用事了。”
她剥了一颗进口黑巧吃掉,又说:“朕已经决定,无论嫃家如何,都不会迁怒于你。只要你肯,待你在皇家祠堂行过三日忏悔礼,朕就下旨,封你为君。”
这真的是极大的荣宠了。
按照大婧历来的规矩,害得皇帝生下男儿的郎君,不失宠就不错了;可妶姈却愿意给嫃环晋封,实在是宠牠宠得没边没际,连原则都没有了。
然而嫃环却不买账,牠如今一心认为这些年和皇上的恩爱都是错的,满脑子只有自己的失恋创伤,半点不考虑自己幼小的男儿:“臣胥失德,不敢忝居君位。”
妶姈被牠驳了面子,有点不悦:“环环,好好照顾朕的孩子,你还是朕的宠君,朕待你,还和从前一样。”
嫃环低着头,不肯看她:“皇上以为,还能回到从前吗?”
弹幕纷纷刷过:“皇上这里真的是在低头求和了,可惜嫃环不肯!”
“这里嫃环真是比驴还倔啊!”
“我是皇帝我也不喜欢这么犟的郎君,牠是后宫郎君,跟皇帝本来就不可能平等啊!”
“皇上肯定觉得很委屈吧,我都放下尊严来求和了你居然还要拒绝我。男人真的不能太强势太倔强了!”
不用说,这些弹幕都是男观众刷的。牠们怜爱皇上怜爱得不行,看待嫃环自然是如同公公看儿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或许还掺杂了雄竞心理。
零星几个肯看宫斗剧的女观众也刷了点弹幕:“男主这也太不懂事了,皇上刚生完孩子啊,有什么不满都应该等她出了月子再说。”
“牠都没干什么,白得了一个孩子,还这么任性,真是被宠坏了[流汗黄豆]”
很巧,妶姈也这么觉得:“的确是朕太过垂怜你了。”
她冷下脸:“你这样的心性,实在是不适合留在宫中。等出了祠堂,就去佛堂静静心吧,不用住在碎玉轩了。”
她说着转过头,意思是不想再搭理嫃环,牠可以去祠堂行忏悔礼了。
(皇帝生下男孩后,提供v配子的郎君算有罪,需要去皇家祠堂跪上三日真心忏悔)
嫃环却跪在地上没有动:“没错,臣胥是不用住在碎玉轩了。”
牠白净的脸上滑下一行行清泪:“公子若有臣胥这样的父亲,有这样落魄的家族,公子只会因为臣胥而备受苦楚。”
妶姈听出牠的哭腔,又心软了些,没有急着赶人,想听听牠还要说什么。
“臣胥既想离开,孩儿的姓名,就允许臣胥来取吧。请皇上成全。”
按理说,孩子是母亲辛苦生下的,只有母亲拥有冠姓权和冠名权。但是嫃环有男主光环,所以妶姈在光环的迷惑下,居然同意了:“好。”
嫃环叹息着道:“就叫……莞莞。”
“???”妶姈懵了,妶姈茫然,妶姈不理解,“什么?”
她猜得出来,嫃环选这个字,是因为牠知道春猿皇后小字碗碗了。但她不明白的是,怎么会有人给孩子取名用一个死人的名字呢?
牠难道不担心以后冤魂挑同名的人附体,对孩子的健康不好吗?
男人真是不负责任,只顾着自己恋爱脑,丝毫没有做父亲的觉悟,半点没有为孩子考虑考虑。
但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是皇帝,她既然已经同意了让嫃环取名,那也不好反悔。
好在孩子是个男孩。大婧的男孩,名字只属于闺房,是无论如何不会外传的,哪怕牠们贵为世家小哥甚至皇家的公子,也不会在史书上留下名字。
所以除了家人,没有人知道牠们的闺名到底叫什么。
碗碗就碗碗吧,显得能吃饱饭,也挺好。
嫃环含着泪,苦笑着解释:“臣胥怎敢让公子沿用先皇后的小字这样大不敬?莞尔一笑乐逍遥,臣胥得不到的,希望公子能得到。”
妶姈松了口气:原来是莞莞,不是碗碗啊。
那就好,她就不用给孩子驱邪了。
原本要是真用了春猿皇后的那个碗碗,她可得好好给孩子驱邪才放心呢。
“臣胥残生,也会在青灯古佛,为牠日夜祈祷。”
妶姈听牠那凄凉的语气,再看看孩子漂亮的眉眼,还是忍不住心软——可能是孕激素的缘故:“其实你不想出宫修行也可,可以在宫中的宝华殿……”
“不,臣胥不祥之身,不敢扰了宫中平安。”嫃环卑微却坚决。
“行,你早去也好,宫中也留不得了。”妶姈冷冷地说。她说完,打开床头保健品的盖子,给自己吃了一片多巴胺。
谁懂啊,不听话的男人真的很闹心,气得她得吃多巴胺才能缓解情绪。
嫃环又道:“臣胥还有一事。”
妶姈瞥牠一眼:“说。”
“臣胥出宫后,希望能由镜君爹爹抚养公子。”
妶姈点点头:“可以。”
其实即便嫃环不说,在牠出宫后,她也会让姚若肇照顾孩子的。
姚若肇性情温良,又没有孩子,很适合当孩子的父亲。
“今晚月色朦胧,风中隐隐约约飘荡着唱给神明的祭歌。”妶姈抬头看向窗外,听着那遥远的歌声,“公子的封号,就叫歌月吧。”
“公子都是满月时才能赐予封号,歌月一出生就能得此殊荣,臣胥多谢皇上垂爱。”嫃环颤声道。
妶姈沉默片刻:她也没办法啊,她的男儿让牠取名叫莞莞了,姬莞莞,听听,这实在是有点土吧?
姬莞都比姬莞莞强,谁家好孩子取名这么土?
她当然得赶紧取个封号了,不然她都不想给这孩子哺乳了。
当然,这些吐槽,她没有说出口。表面上,她还是那么平静淡漠:“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吗?”
奇葩的才男嫃环沉默片刻,开始念诗了:“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曦,芳时歇,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胥,锦水汤汤,与卿长诀。”
牠说着,又恭恭敬敬地俯下身,向她三次叩首,以示诀别。
嫃环跪在地上念诗的这段内容,在播出后被营销号和许多跟嫃环一样奇葩的男观众剪出来反复观看。牠们盛赞:“环环就是有文化!”
“看,嫃环就是和大如不一样,会念诗,不像大如只会百口莫辩。”
大如是隔壁的另一个奇葩男主,比嫃环还奇葩的老男人一个。
“这部剧环环给我的最大启发就是要多读书,男孩子一定要把书读烂!”
是的,男孩子就是要把书读烂,才能打造出一个美丽又有内涵的才男人设,好在女人面前出口成章吸引她们的注意啊~
漂亮的男孩子在女人面前展示牠们那一点与闺阁男儿相衬的才情,也就是展示出有一点文化但文化水平不高的可爱样子,最能讨女人欢心了~
妶姈看着牠,很无语:这部剧就是因为这些情节才变成杰克苏小言的吧?
她并不知道那些喜欢看杰克苏男主的男观众们正在她的头顶刷弹幕,也不知道这部剧真的有很多杰克苏受众,只自顾自地说道:“好吧,既然你去意已决,歌月这孩子,朕自会和镜君好好抚养。”
说完,她彻底没了耐心,挥挥手,示意宫人把嫃环带下去,让牠快点去皇家祠堂行完忏悔礼然后收拾东西卷铺盖走人。
嫃环温顺地起身,去祠堂里跪好了。
因为遭了皇上的厌弃,又被皇后暗中吩咐人磋磨,牠跪下后,原本地上铺着的软垫很快就被撤走了,牠只能在冰凉坚硬的地上继续跪,并不断向皇家祖先忏悔,表示自己害得皇上只能生个男儿,十分有愧。
就这样过了三日,牠坐着轮椅回到碎玉轩,收拾东西,也给碎玉轩的宫人安排去处。
“妘玧是侍卫,不能离开紫禁城,我安排了你,去伺候烩贵人。”
“品儿去伺候镜君,榴朱死了,梡碧若想留在宫里,也可以去伺候烩贵人或者镜君。堇西,你从前是伺候太君的,还是回去吧。至于其她人,也各自换了差事就是了。”
梡碧和?堇西表示要跟着牠:“虏俾愿意跟着伺候小主。”
这份忠仆追随主人的虏性,自然被男观众吹成了“boys help boys”了。
主仆之间的不平等,在牠们眼中是理所应当;自然的女男之间若是有什么不平等,在迟钝的牠们眼里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歌月公子如今还没断奶,因而牠继续住在妶姈身边,方便她哺乳;镜君既然被允许了做孩子的父亲,牠便也被安排住在了妶姈的宫殿,方便牠照顾孩子。
嫃环临走前,去了一趟养心殿,站在殿外托人通传镜君,说牠想再看看孩子。
镜君于是抱着歌月来到门口,看牠这样,忍不住哭了起来:“弟弟,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嫃环留恋地看着歌月,依然是那副万念俱灰的样子:“歌月就是哥哥的孩子,我相信哥哥会照顾好公子。也请哥哥看在往日的情分,帮我照顾寐哥哥。”
“弟弟放心吧。”姚若肇哭着说。
小孩子不好在外面吹风,牠很快又抱着歌月进屋去了。
嫃环已经换下了做郎君时的衣裳,牠和梡碧、?堇西都穿着庶人的服饰,来到宫门口。
马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牠的buff妏莳初和牠的工具人妽寐庄也都在那里,依依不舍地和牠告别。
“我去探监了几次,嫃姨现在生活规律,反而身体还比从前健壮些;监狱那边我也打点过了,嫃姨牢房里的大姐头是我从前的病人,她承了我的人情,许诺会照顾嫃姨。有她罩着,监狱里就没有人敢欺负嫃姨了,环弟弟可以放心。”妏莳初说。
是的,嫃妧道被判了十年有期徒刑,妏莳初到处托关系,才让嫃妧道进了一个有她认识的人镇守着的牢房。
这就是牢里有人的好处。
“你走了也好,也是解脱。”妽寐庄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潸然泪下。
嫃环恳切地叮嘱牠:“哥哥在宫中一日,就要留心安菱绒和皇后。”
小心牠们的男宝消消乐!
最后牠看向工具人妏莳初:“妏大人,请帮我看顾公子,照顾寐哥哥,这是我如今唯一的心愿。”
负责驾车的侍卫走过来,拿出衣兜里的西洋进口怀表,示意她们:“时间到了。”
嫃环最后看了一眼牠的两个重要工具人,登上了出宫的马车。
当然了,只有牠能坐车,?堇西和梡碧呢,都在车旁徒步。
大婧最早的city walk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