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拜院主为师的大好日子,我为大伙准备了几坛薄酒,还请诸位师弟师妹不要嫌弃!”宫秋灵挂在面上的笑容依旧和蔼可亲,如此谦逊又替大家着想,立刻引来了一片夸赞。
尽管心中惴惴,宫秋灵还是一一饮下杯中酒,带了几分醉意回到自己的院子。那些人着意准备的贺礼全都被她婉拒了,先不说那些东西实在入不了眼,就是眼下她院主亲传弟子的身份,也不容许做出这种自降身份的事。
想到此事,宫秋灵不由的从心底泛起几声冷哼,眼中收敛的精芒也渐渐浮了出来。她暗暗想着,做院主的亲传弟子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能在身份地位上压辰瑶一头,自今日开始,除了院主和几位长老之外,谁又有胆子对自己不敬呢?而坏处则是,既有了这般的身份地位,行事时就要多一重顾虑。即便面对那些顶着一副丑恶嘴脸,对自己阿谀奉承的小人,宫秋灵也不得不摆出一副和善友爱的面孔小心应对,生怕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落下刻薄师弟师妹的恶名。
“咱们的大师姐正春风得意,怎的摆出如此一副愁容来?”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宫秋灵耳中,将她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来人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时,顿时松了口气。
“督使好雅兴,怎的有空到我这里坐坐?”宫秋灵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轻轻巧巧绕过司鸣,此刻她疲惫的很,连与他虚与委蛇的力气也没了。
对她的冷淡态度,司鸣丝毫不以为忤,反而轻笑一声道,“原本本督使以为自己看对了人,没想到你也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得了些好处就知足了。罢了罢了,就算是本督使白白筹谋一番吧!”
听司鸣话中有话,宫秋灵脚步忽的一顿,一手扶着门框,转过头来问,“督使这话何意?”
“你想听?”司鸣见鱼咬勾,心下得意,面上却偏偏做出一副失望至极,不愿多言的模样,冲她摆摆手。
“督使留步!”宫秋灵重新打起精神,后退一步,站在门边躬身道,“父亲送来了一些好茶,还请督使尝尝!”
司鸣满意的看了她一眼,略略迟疑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宫秋灵紧随其后,从房内将门紧闭,亲手为司鸣倒了一杯茶后,压低声音道,“不知督使有何见教?”
“见教谈不上,”司鸣看向宫秋灵的目光中多了些疏离之意,落入另一双眼眸中,立刻激起了一阵畏惧的涟漪,“只是身为昊灵院督使,想问宫小姐一句,是否做了院主的亲传弟子,就满足了?”
宫秋灵神思一滞,一种危机感将她的思绪拉远。成为院主的亲传弟子所带来的巨大喜悦并没有完全让宫秋灵冲昏头,且院主那种冰冷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她更加觉得这个身份并不稳固,甚至或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从这个位置上跌落。
此刻其他弟子如何谄媚奉承,那一天到来时就是加倍的嘲笑讥讽。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宫秋灵止不住的浑身发抖。她不敢面对那样的情景,甚至没有胆量去想。
自小她便是天之骄女,从未有过败绩。如今好不容易借着司鸣走到了这一步,宫秋灵就决不允许失去应得的一切。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要牢牢抓住司鸣这根救命稻草!
“秋灵谨遵督使教诲!”想通了这一点,宫秋灵的态度变得格外恭谨。
司鸣喝了一口茶,赞道,“宫家不愧是玄清四柱之首,送来的茶也是最上等的。这样的好茶,就算在昊灵院也不多见。”他瞥了宫秋灵一眼,“只是,家族百年兴衰,即便是宫家,也免不了有败落的一天!”
这话说的难听,且有诅咒之意,可落在宫秋灵耳中,别有一番意味。谁人不知,宫家家主膝下子嗣不盛,家中妻妾虽多,却只有一子,且这一子并不如宫家上下期盼的那般出色。
见宫秋灵久久不语,司鸣也没耐心继续和她绕弯子,“院主之所以会答应收你,一来是因为本督使的谏言,二来,也是因为你宫家人的身份。在昊灵院中,想要站稳脚跟,就需有宫家这样一个强大的家族做为支撑。若有一日你失了宫家的助力,别说平步青云,就算是想继续留在这里,也未必容易。”
此话并非司鸣刻意夸大,宫秋灵亲眼见过如阮恬那般没有家世的弟子是如何被人欺负凌辱,她甚至可以想象真有那一日时,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辰瑶在昊灵院树敌不少,而她自己也未必没被人惦记。素来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一旦从跌入万丈深渊,难保有人会再踏上一脚。
这口气,她宫秋灵咽不下!
“督使的意思是,让我……”宫秋灵拿不住司鸣的用意,只能小心试探。
“咱们是自己人,本督使就不绕圈子了。”司鸣抬头,似笑非笑的看向她那张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脸,“宫家!你若想一步一步爬上去,压在所有人头上,就要取而代之,将宫家牢牢抓在你的手里!”
牙齿猛的碰撞在一起,几乎咬到舌头。心念只是一动,宫秋灵就像浑身炸毛了一般跳了起来,“不行,不行,我上面还有父亲和哥哥,我,我不能!”
“什么不能?”司鸣的声音忽然变得尖利高亢,“别以为别人不知道,你那个哥哥就是个废物,就算再有十个宫家,也早晚被他毁了。至于你那位父亲,”他冷笑两声道,“把持了宫家多年,也未见起色,是时候该交给年轻一辈了!”
“可是,可是……”宫秋灵浑身颤抖着,脸色煞白。
“该说的本督使都说了,至于要不要听,要不要做,你自己拿主意!”司鸣不再劝说宫秋灵,起身就走,只留她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