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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瑞一连几天没到公司去上班,吃过早餐就坐在沙发上看报。庄佩瑶心知丈夫市场上受了挫折,心情郁闷。她想减轻丈夫心中的忧愁,便坐到了钢琴前弹奏着月光奏鸣曲。果然,周天瑞被音乐所吸引,放下报纸斜靠在沙发上聆听着动人心弦音乐。他的脸色逐渐地柔和了起来。

他的思绪却依然沉浸在乱如麻团的账务之中。市场上一片哀鸿,近半数的公司和工厂歇业或倒闭,欠下的债务都成了死账。周天瑞也陷进了债务链中,恒昌公司发出去的货不但贴进去人工,还贴赔了进口的材料,诸如:美国的高速电机、瑞士的轴承都贴进去了。他只有把欠账多的几家下游公司告到法院,追索欠债。法院清盘先让银行收贷,剩余的再弥补其他债主的损失。这往往是赢了官司赔了钱的事情。商界把这种情形叫做吃倒账。

周毓隆坐在门外楼梯的台阶上,默默地听着琴声。他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神经随着音乐起伏跳跃着。听着音乐,他默默地流下了眼泪。不知过了多久,长兄周培康找了过来,一把提起他的衣领,说:“你咋是个神经病呢!坐在这里哭什么呢?”

周培康把他拖进客厅,对父亲说:“这小子神情有些怪异,坐在台阶上流眼泪!”

“你咋给我生出这么个多情种来呢?”周天瑞回头对妻子说。

庄佩瑶向他翻着白眼,说:“还不随了你的种呢!”

“你觉得我是个多情种么?”周天瑞诧异地问.

“难道不是么?”庄佩瑶坏笑道。

门倌打电话来报,潘景瑜先生来了。周天瑞即换了衣衫,端坐在沙发上静候。潘景瑜走进门来,屁股还没挨着沙发就开口痛骂道:“娘希匹,婊子生的东西!搞的是什么国策,净是些吃里爬外的卖国贼!”

周天瑞招呼道:“你老兄为何一进门就骂人呢?”

潘景瑜用手杖墩着地板,愤恨地说道:“普天下岂有这般荒诞无能的政府么!洋商到中国来兴风作浪他不去管,却搞了个什么新税法,竟把低支纱的税收长了三成,把高支纱的税收降了二成,这样我们生产低支纱的成本竟要比高支纱的成本竟要高出五成。”

“啊,这不是明着帮洋人整垮民族经济么?谁不晓得洋商的机器比华商先进,效率比华商高;华商只能纺低支纱,高支纱只有洋商才能纺出来的吗?”

“是啊,这还不算,更气人的是内地产出的棉花优先供应洋商,还不用交税……”潘景瑜用力地以手杖墩地板。

“老兄啊,你轻点墩,把木地板墩出个洞来,你还得掏银子给我修补么。要说棉花么,无非产于华北、西北和中原三大区域。棉花运到上海的每担就要加十来个大洋的费用,地方军阀还要每担征税十多只大洋,光原材料这项就要比洋商高出三成多!纺出纱卖出去还要交统税,这些费用都加起来,竟比洋商的成本高出五六成!”

潘景瑜愤恨地说:“就是啊!如今上海滩华商的纱厂一家接一家地倒闭,日本人的纱厂一家接一家地开张,这棉纺业不是要走丝绸业的老路了么!”

“煌煌中华民族,竟不如撮尔小国,实在是荒唐得很呢!”

“你晓得的,我家几辈子都是做丝绸生意的。那时节,丝绸生意确实好做。西洋人、东洋人都到中国来抢丝绸,只要把南浔的生丝收到手,那就是真金白银了,比钱庄银票都值钱……”

“那你当初何必关了一家缫丝厂,硬挤进棉纺行业来开纱厂呢?”

“还不是那遭瘟的日本人!他们从中国学了缫丝的工艺技术,略加改进便提高了工效,又大批量雇佣童工,成本就比我们低不少。而且,日本的税收又比我们低许多,丝绸在市场上就敢与华商拼价格。这才十几年的功夫,欧美的丝绸市场份额便颠倒过来了,十成倒有七八成是日本产的丝,我国产的丝竟只占二三成了。眼下的棉纺业,还不是这个光景么!”

“老亲家说的不错!你扳着手指头算嘛。纺织业是荣家为王,有十七家纱厂;紧跟其后的是做百货生意发家的广东商人郭顺开的纱厂,业内人称粤系,也有七八家之多;下来要数张元济和清末遗老开的那几家纱厂;剩下的也都是些游兵散勇了。”

“你的棉铁联营还搞不搞了?”

“不是我想不想搞,而是形势逼得我必须搞。”

“此话怎讲?”

“我搞纺机可是十多年了。投进去的银子何止百万!可如今都压在了仓库里,变不成现银呢!”

“还是火候未到,火候到了,就自然会成功的!”

“你说的也在理。我却以为,是洋机器堵住了我的路!他们挟技术和资本的优势,打压华商的机器销售,以达到他们独占机器市场的目的。”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还用你说么!可你又有什么办法摆脱洋人的围追堵截,闯出自己的一条路来呢?”

“我思虑再三,唯有棉铁联营。机器卖不了,就自家消耗掉。我用自己的机器开纺织厂,自己纺纱织布,有何不可呢!”

“嗯,极妙的主意,我赞同!”

此时,茶几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周天瑞拿起电话,传出虞和德的声音:“请商会的会董们和各行会的理事长到总商会聚齐,商议市场上华商产品滞销,厂家倒闭应对措施。”

周天瑞放下电话对潘景瑜说:“走吧,有啥牢骚去总商会发去。”

“拉倒吧,我说啥也不能改变任何事情的,何必再去惹恼会董们呢!”

“德翁有请,还是要走一趟的。”

两人合乘一部轿车到了苏州河边上北四川路的总商会。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会议室,只见长桌两边坐着总商会的会董和各行会的理事长们,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虞和德对周天瑞和潘景瑜拱了拱手,说:“两位今日又是最后到场的会董了。”

周天瑞和潘景瑜还了礼,随即在上空位子坐下。周天瑞双手抱拳说:“实在不好意思,一路上竟是私家车堵路。”

“现在买车的老板实在太多,热闹的路段经常是堵得没法走的。”潘景瑜说着,就坐在了紧挨着周天瑞身边坐下了。

虞和德略略点头,喝口茶水润润嘴,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我接着说。洋货在市场上来势汹涌势不可挡,国货纷纷退出市场,华商的工厂成片地倒闭,这是究竟是何原因造成的呢?我这里说句老实话,绝非吹捧洋货贬低国货。我以为华商生产的产品质次价高是个主要原因。大家都晓得,洋商生产的商品品质优良,在市场上处于绝对优势;其次,洋商之间虽也有利益之争,但对付华商却能统一步调协同作战,弃小利争大利。华商们呢,却各自为战,只看各自眼前的蝇头微利,丝毫不顾及华商整体利益,结果在市场上被个个击破;哪个品牌也保不住的。洋商们在市场上攻城略地势如破竹,华商们兵败如山倒节节败退,如此以往,华商还能退到什么地方去呢?”

总商会的副会长袁卿宸插嘴道:“这局面大家都是清楚的,决心也都下定了的。究竟该如何来做才能挽救大批倒闭的工厂和商店,至今都没有个切实可行的办法。”

荣敬斋接着说道:“我想各位都明白的,只有不做滑头生意,真材实料做出质优价廉的商品来,才是赢得市场之根本。仅靠接二连三地搞国货运动,号召民众来支持国货,怕是难以持久的。不少华商为了追求高额利润不顾民众的利益,采用低质材料制作劣质商品,甚至是生产假货来欺诈民众,自然是会失信于民;长此以往,你再要召唤民众为你的生存出力,恐怕是难上加难了。”

穆鼎丞接着说:“虞会长和荣先生的话恰中时弊,有发聩振聋之功效!确有不少黑心的商家用霉变的短绒花漂白处理后纺纱,生产出来的纱看着洁白实质上已成豆腐渣了,织出来的布手指一戳就破,这样的产品卖给民众,本身就是欺诈行为,还怎么好意思让民众来支持你呢?”

闻澜亭也附和道:“我看各位何必遮遮掩掩不讲实话呢?长了疮疤就该挤出脓来才痊愈。前些日子申报、大公报都有报道:中兴纱厂生产的棉纱发到山东和东北,客户买回去织成土布后指头一戳就破,于是纷纷要求退货。这就让上海纱厂倒了牌子。山东和东北的布商转而购进日本纱来织布,成本反而比中兴厂生产的纱价低了二成,纱的质量是中兴厂难以相比的。大家说,这样的品质如何叫国人支持你呢?”

“这样的厂应该让他倒闭,无需救助他的!”张老先生说。

尤忠铭坐不住了,中兴厂是他名下的纱厂。他不得不站起身来,双手抱拳作揖道:“各位同仁教训的是,鄙人管理不善致使行业蒙羞,当向各位行业同仁致歉领罪。”

胡老先生捋着花白的山羊胡子,毫不客气地说:“那不是说句把致歉话就能摆平的事情!而是要自揭黑幕,把骨子里脏的、丑的东西都抖出来见见阳光。而且,光用动嘴巴道个歉是远远不够的,要拿出铜钿来赔偿山东、东北布商及百姓的损失!”

尤忠铭拱手道:“胡老先生教训的是,在下应该反省工厂经管问题。在下对棉纺业确是外行,这隔行如隔山,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闻澜庭不客气地说:“轻飘飘地说声经管不好,就可以逃脱责任了吗?恐怕没那么便宜的事吧!如今有些商家为了挣钱全不顾礼仪廉耻,败坏了商家的信誉。依我看,凡是产品出了问题的,主要是人的良心出了毛病,才会把淋了雨发了霉的棉花冒充好棉花去纺纱!”

尤忠铭用手绢擦着额头的虚汗,颇为尴尬地说:“我是管理失控,下面厂家才发生这样的事。但是,也不能因我家出了些事情,就把市场上的问题全都扣到我的头上。各位手拍胸口凭良心说句老实话,如今谁家没进到过浇了水的、掺了滑石粉和沙子的棉花呢?进了这样的棉花能一把火烧了吗?那工厂就会因此倒闭吧?我总得为几千名工人的生计着想吧?”

孙云泽老先生满脸鄙夷地的神色,说:“现在是阿狗阿猫都出来做棉纺厂。国人总是哪个行业赚钱就一窝蜂地争着抢着来做,也不管懂不懂行、市场容量有多大、能承载多少工厂。政府只管收税派捐,对行业就没有行之有效的监管措施,结果挣钱的行业做成了赔钱的行业了,倒便宜了日本人。”

“谁说不是呢!如今连做滑头生意的投机商都挤进来做棉纺业了,这行业还能好嘛!”

“讲句不中听的话。我认为还是行会没有定好规矩,设立好门槛!让那些不懂商道,又没做人良心的投机商随随便便地挤进门来抢生意。这票专做拆烂污事情的东西,以假充真、以次充好,全无些许商业道德,这才毁了行业信誉。对这样的奸商生产的烂污货,还凭啥要国民不买洋货,而买他生产的残次品呢?”

“此话有理!为啥洋货能横行中国市场呢?实在是洋货质量正经的好,又便宜实惠。华商的东西与洋货相比明显粗劣低档,价格还比洋货高出几成。这样搞下去,华商终究要被洋商赶尽杀绝的!”

棉纺业的老板们纷纷出着怨气,咒骂着奸商乱市,政府只收税派捐费不去尽职监管,收税政策还偏向洋商。

潘景瑜却不以为然地说:“要说经商的良心是各界各行业都应该有才是。今朝大家的话语全在鞭挞棉纺业,似乎仅仅是做棉纺业的老板人品不好,失了心疯,不讲做人的良心。大家想想看,仅靠棉纺业讲良心,其他行业的商家都不讲良心,那做棉纺业的老板都得跳黄浦江去!”

虞和德迷惑地盯着潘景瑜,不知他突然调转枪口有何意图。“潘老板一向快人快语的,今日里说话却不阴不阳的,不晓得你葫芦里究竟藏的是什么药!”

“德翁莫误解我的意思。我是看不惯那些有着百付摸样千张脸孔的家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模样。其实,那些最龌龊的事情就是他们做下的,倒在这里装得像正人君子似的,把自己当作了审判官,夸夸其谈地尽揭他人的丑行。俗话说:要得公平打个颠倒。自己手摸心口想一想,可有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此话刚落音,众人议论纷纷,不少人横目冷对潘景瑜。潘景瑜毫不理会,继续说道:“各行业公会的会董们都要尽点责任,管束好业内的商家;不要让昧了良心,投机取巧,做滑头生意糟践华商的声誉。我以为,棉花掺假是纱布品质不良的源头。上线产品不干净,下线工厂怎能生产出质优价廉的好产品来呢?”

尤忠铭抚掌大赞道:“景瑜兄真正是个实在人,点到了商界的要害处。如今市面上各行业都是假货充作行货,次货充作优等货,没点真功夫还真是难以分辨呢!比方说,现在国内能买到的棉花无非出自陕西、江苏和新疆,现在很难买到不掺了沙土或滑石粉的干净棉花了!就是美国进口的长绒棉,也被这帮赤佬拆开包来添加沙土和滑石粉呢!”

荣敬斋见这个专做滑头生意的投机商人,还在腆着脸皮装模作样的说三道四,便气不打一处来,说:“尤老板,你且不要说别人。你那补脑汁就是滑头生意。你说原料是美国进口的,是甚么最新科技的产品;今日里你能否当着会董们说一句实话,配方中究竟是中药加糖浆,还是美国咳嗽药水加中药粉剂!”

众人爆出一阵哄笑。尤忠铭揉揉眼睛,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兄弟腹怀普渡众生之善念,手捂佛心郑重地向各位保证,补脑液确有名贵药材和糖浆……”

众人“哦”地一声,这赤佬模子骗了多少人,赚了无数的黑心钱,今日总算讲了半句真话。尤忠铭话锋一转,接着说道:“那里面也确有美国进口的西洋参之类的滋补药品,只因配方属商业机密,现在市场中模仿竞争者甚多,兄弟这里不便细说呢。”

棉纺界的前辈张老先生捋着花白的八字胡子,鄙夷地哂笑:“既然是美国的补药,以美国人的科技能力为何没有生产出补脑汁来呢?”

尤忠铭脸色略显尴尬,瞬间,他眼珠一转,说道:“那是美国人不懂得中药的药理和功效,自然不可能生产出补脑液来喽!”

张老先生抚掌大笑:“说到底,还是中药汤剂加糖浆!”

众人皆鄙夷地嗤笑。尤忠铭略定定神,说:“兄弟我再次郑重声明,补脑汁确系美国进口原料,用最新科技方法萃取得之,决无虚妄之言。”

张老先生干咳两声,用手扶了扶玳瑁镜架的老花镜,冲着尤忠铭幽默地点点头,说道:“唔,那就是中药汤勾兑美国的咳嗽药水,再加些糖浆!”

众人捧腹大笑。虞和德哂笑着站了起来,制止道:“各位大佬们,大敌当前应一致对外,不可内讧。我等还是商议应对洋商低价倾销,抢夺我市场的对策为要!”

“是啊!国人不知抱团一致对外,把洋商抢占的市场抢回来,就会窝里斗!”聂老先生捋着山羊胡子,很是不屑说道。

闻澜庭接口道:“与洋商争市场说句话是容易,做起来却实在是太艰难。首先,我们各纱厂大部分都是生产的低支纱,只能卖给村妇拿去织土布。洋商生产的是高支纱,都是卖给织布厂生产机制细布的,这粗细纱价值就差了好几成。有人可能会说,那咱们为啥不生产高支纱呢?各位都清楚,生产高支纱那可不是一日之功!除设备须换新之外,还需引进留过洋的纺织人才来掌控机器设备,管理生产流程;更需要培养一批懂技术的、有经验的熟练工人。这哪件都是要有大量的银洋钿来说话的。各位同仁都是内行,不用细算就能知道需花多少银子!况且,还须有较长的改造周期。”

穆鼎丞略带怨愤地口吻接着说:“澜庭兄的这番话语点中了国内纺织业的要害。倘使不提高我们的技术和机器设备档次,选用美国的长纤维棉花,就不可能纺出高支纱来,只能继续生产低支纱。而今的中国纱布市场,已被欧美和日本占了大头,仅日本人占了五成以上,华商只占四成左右。令人痛心的是:华商的织布厂还争抢着买进日本棉纱,而弃用华商生产的棉纱。如此状况继续下去,无需多日,华商的纱厂就必定被日本纱厂悉数淘汰干净!”

“那日本纱就是比华商厂的纱质量好,拉力强,光洁度高,价格还低。做生意么,讲的是效益,谁家的棉纱质量好价格适宜,就买谁家的货。这难道有错么?”粤系的织布厂老板说道。

“唉,这也怪不得织户不爱国货专卖洋货,谁家不算成本账呢!”

“行业公会要严格把关,按照行规严惩毁了行业声誉的败类,把这种昧了良心坑害百姓的赤佬的牌子公示于众,断了他们的销路,直至把他们赶出行业去,方可确保良心产品占领市场。”

“我看各位同仁须自重呢,须知举头三尺有神明,不可做那泯灭天良的恶事,常思量因果报应会必定来的,只是早与迟。”

“各位都把产品的品质当作人的品格来做,民族经济方有前景可言。不然的话,不论民众如何支持也无法把狗屎扶上墙哟!”

众老板们从各自的角度纷纷议论着。孙老四说:“我看纱厂应该削价顺应市场行情,跟洋商拼价格。我相信洋商支持不了多久的。他们千里迢迢跑到中国来是为了挣钱,不是来贴钞票服务中国民众的。”

闻澜庭低垂着眼帘,慢声细语地说:“拼价格恐怕不是个好办法。华商拿什么与洋商去拼?洋商原材料来源稳定可靠,且进货的价码比我们低;洋商资金雄厚技术精湛,产品质量比华商的好,且售价还比我们低;洋商承担的税收仅为我等的三分之一,总成本比我们低很多;我等要是不计血本与之拼价格,只怕是抱薪救火反倒烧了自己。”

穆鼎丞说:“澜亭兄说得对!与洋商拼价格无疑是饮鸩止渴。眼下唯有发动民众抵制洋货,方能止住华商工厂的倒闭潮。”

“工厂倒闭不足为惧!就像开饭店的,有开的就有关的,过几个月又会像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一大片来。”胡老先生乐观地说。

荣敬斋说:“我看还是以中庸之道来应对危局较为妥当。既调整价格迎合市场之行情,又鼓动民众爱国热情,买国货来援助民族资本;再要淘汰一批制造假冒伪劣产品的工厂,打击奸商和不法之徒,澄清商界污浊之气!我以为,如今市场之病状,须这几剂药共同熬服方能奏效。”

虞和德抚掌赞道:“毕竟是行业翘楚,谋略高人一筹,既稳当又实用。我赞同荣老先生的建议。各行业公会须严惩行内败类,树行业优良品牌。这个事情么,我想总商会要出面,组织几次品牌评比,选出名牌产品来引导行业品质的走向;二者,各位还真需降低纱布价格以适应市场行情。你想想看,哪个买家会是傻瓜呢?不晓得洋商的产品比华商的品质优良,价格还低呢?你们不想办法降低成本改进管理,生产出精品来,你还能指望什么呢?难道你能终身依靠政府和行会持续地搞国货运动,把质次价高的产品硬塞到百姓手里去么?”

席间响起一片掌声,虞和德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工商界全靠民众爱国热情的支持方有今日之光景,须时刻铭记民众便是我们的衣食父母呢!咱们怎么还好意思弄些假冒伪劣的产品,去哄骗自己的衣食父母呢?”

“此话不错的,不是历年来持续地国货运动,我们民族实业都难以存活至今的。”聂云台动情地说。

“我看不如由总商会牵头,把各行业产品的品质优劣定期做个评级,评比的结果在申报、大公报、字林西报上都刊登出来,也好让民众知道:谁家是真材实料做的是良心产品;谁家是偷工减料做的是坑蒙拐骗,做的是黑心垃圾货!”荣敬斋大声地说。

“这个方案我赞成!优胜劣汰,自然法则么!”方鹤松也大声地说道。

“如果这方案实施的话,每年怕有半数的纱厂会倒闭呢!”尤忠铭说。

“我们是要举办各种评比会及展销会,还要办国货市场,这也是改善国货品质,发展民族经济最有效的方法。我看这种方法还要向全国推广,把国人都发动起来,推动国货的健康发展。国货品质提升了,又有民众的鼎立支持,洋货便失去了市场的支撑;他那低价倾销、击垮华商的策略便不攻自垮了!”虞和德说。

胡老先生说:“此法好虽好,但人心难聚,贪图便宜者比比皆是,怕难以长久呢!”

德仁纱厂褚总经理说:“各位是否跑题了。原是商议如何应对洋商的低价倾销,现在又说的是国货运动,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么!”

袁卿宸不客气地教训道:“年轻的后生家,你是不晓得呢,国货运动确是对付洋货低价倾销的最有效办法。这些年来商会与政府联手发动国人抵制洋货效果都是很不错的,确实有力地扶持了华商的发展。至于稳定棉纱市场的价格,确是行业发展的关键问题,我觉得还要从棉花源头想办法。只有稳定棉花的价格,才能确保各厂家成本稳定,像现在这样棉花价格与纱价倒挂,谁还敢再生产呢?”

荣敬斋说:“我面临的不仅仅是棉花供给不足,麦子也是供不上的。市场上面粉价格上涨三成了呢!我的几家面粉厂和纱厂都在停工待料了,再不稳定棉麦的价格,恐怕会倒下一大批厂家呢!”

众人都沉默不语,谁都知道这荣家是棉纱和面粉双料大亨。潘景瑜说:“稳定棉花价格恐怕只有嘴上说说图个痛快而已。国内的棉花产区大部被日本人控制了,棉花市场价格都是西洋人和东洋人说了算。请问,如何稳定花价?我看唯一的办法就是大量采购美棉,来对冲棉花市场的价格。”

张老先生有些不屑地说:“美国人是傻瓜哪?中国棉花价涨到如此之高,美国人难道不会跟着涨吗?”

“不见得。美国的棉麦产量世界最大,产出过剩堆积在那里。政府已经向美国大批量买进棉麦了,要不了一两个月,就运到上海的码头了。”潘景瑜说。

“那好,只要美国的棉花一到,市场价格必定大幅回调的。”

“那些大量吃进棉麦的投机商不就吃瘪了么?”

“该让这些做滑头生意的赤佬吃点轧头,吃点亏才好!这帮赤佬不生产一点商品,专门投机倒卖原材料,联手操控市场,把原材料当股票来炒,市场就是被他们搞乱的!”

“政府也该出手惩治几个投机商,方能还市场一个公平。”

“唔,各位讲的都是实在话,我看一是尽快大量进口美国的棉麦来平抑物价;二是鼓动国民抵制洋货;三是惩办扰乱市场的投机商;这几桩事情都要齐头并进,方能使民族经济摆脱困境!究竟如何操办还得商议具体措施才是。”虞和德说。

傅宗耀说:“我看这样办,各位老板按产业大小出点宣传费用。我约来申报的编辑,包了它一月的头条版面,大力宣传爱国就要买国货,抵制洋货就是爱国行为。只要有百姓的支持,就不怕洋货!”

虞和德说:“光在报纸上宣传还不够,还要发动民众上街游行,各到处去张贴传单,总之,要搞得声势浩大民众都来参与,抵制洋货才会深入人心。”

张老先生一扫满脸的雾霾,说:“对,搞他三年的国货运动,把市场夺回来!我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胡老先生捋着如雪白须,说:“我看,此事该去找杜镛之先生,请他出面相助会更有力道!”

虞和德看到老板们都面露不屑神态,便笑道:“杜先生也还是中国人么。何况,他也开有纱厂和银行,与你我利益相关的。上海滩离开了他就什么事都不好办呢!”

傅宗耀赞同道:“政府连年发了几次文告,号召国民用国货抵制洋货,还出资办了国货市场,也是在大力扶植民族经济的。”

“关键还在我们的商会和行会要做些行之有效的事情来配合政府的举措。我看不如联合各行业的同业公会,举办国货展览会。”

方鹤松说:“我来筹建个专卖国货的公司。有志同道合者请到我公司来商议。”

周天瑞即刻附和道:“我与你添把力,共同出资搞国货公司。”

潘景瑜也附和道:“开国货公司如何能少的了我嘛?”

“你们这三剑客又共同出手了!”虞和德笑道。

十余个老板当即表态要加入国货公司。老板们余兴未尽地朝总商会的大门口走去。尤忠铭从后面追上来拉住穆鼎丞,请他务必挤出时间来,到他的纱厂走一遭,不管是死是活,请穆鼎丞出手救一把。穆鼎丞说:“你真会临时抱佛脚,早先怎么不晓得来找我呢?性命攸关的时候才舍下脸来求人。”

“贱骨头,欠抽!”潘景瑜戏谑地说。

“景毓兄须留口德,咱们俩是半斤对八两。听行内人说,你家纱厂正急着出盘呢!”

“瞎三话四!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

“算了吧,是谣言还是实情,你心里最清楚!你家纱厂的工人一拨接一拨地朝日本纱厂跑呢!”

“哎呀,你今朝是想把吃了轧头的火气朝我身上来泼撒么?”潘景瑜有点不客气地说。

“好了,好了。我尽快抽时间到你纱厂去看看就是了。”穆鼎丞打着圆场说。

“那我就先谢过了。”尤忠铭说完就快走几步,坐上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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