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萧岚本以为白天做了好事，晚上一定能睡个好觉，没想痛改前非小辣椒还是没有放过他。
说好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小辣椒呢？
深夜emo，萧岚1个人抱着枕头躲在被窝里“哞哞哞”地哭。
可恶，脑子根本不听使唤，不断地重复回忆起食客颤抖的手、乞求的眼、还有在寒风中痴痴等候他的身影。
明明他都已经习惯了，脱敏了，怎么还会被触动，觉得对不起他们？
对了，还有饕哥，那个为了吃他一口饭买了好几套房的饕哥。
前不久还刷到饕哥直播，他在直播间重金悬赏，只是为了打听出手工包子老板和煲仔饭摊主的下落。
直到现在饕哥还不知道老板和摊主是同一个人。
并且他认为，包子老板肯定是遭到贼的报复生死不明了，煲仔饭摊主也肯定是被同行排挤黯然离去了，不然怎么会一声不吭就消失呢。
他宁愿怀疑自己是灾星，奶一个死一个，都没怀疑过萧岚是便衣，摆一次换一地。
“我可真该死啊！”
萧岚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经典台词。
好想打开手机登录小号，进到食客粉丝群里自爆身份和坐标。
幸好他早有防备，一察觉到不对劲的苗头，赶紧敲开隔壁老登的房门，把手机丢了进去。
因为丢得过于突然，把半梦半醒前来开门的老登吓得一个激灵，以为是手榴弹，当场暴喝一声“趴下！”随即五体投地，脑袋磕出一个大包。
这又让萧岚本就愧疚脆弱的心灵雪上加霜。
他在“扶”与“不扶”之间百般纠结，最后眼一闭，牙一咬，脚一跺，心一狠，一个华丽转身冲回自己房间。
反正已经对不起这么多人了，多对不起一个又何妨！
一个猛子扎进被窝，咻一下拉高被子，重新抱起枕头，萧岚继续哞哞哭泣。
“我可真该死啊！”
终于让他体会到痛改前非小辣椒的真实功效了。
辣椒会把他变成了一头老黄牛，白天吃进去针尖那么细的草料，半夜都要反刍出来仔仔细细嚼。
以前有些粗略进到脑子里、转头就抛到脑后的事情，这会儿通通打回去，重新记，每一个细节都要登记得清清楚楚。
他就像牛有四个胃一样，凭空长出了四个大脑。
每个大脑都像一个筛子，从粗筛，到细筛，把过去所有记忆筛了一遍又一遍。
能顺利通过筛子的都是无愧于心的记忆，而那些不符合道德规范和法律的，通通被筛子过滤出来。
就这么明晃晃地膈应着你，让你不解决就忘不掉。
萧岚两辈子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尚且因为一颗小辣椒而内疚至此。
不难想象，那些真正犯下罪恶的人，他们会受到多大力度的良心拷问。
这么大力度的拷问都能忍着不去自首，说明这人是真的没救了。
一夜过去。
第二天的萧岚，已经从老黄牛变身成为大熊猫，顶着两个黑眼圈，整个人萎靡不振。
可他还是顽强地爬了起来，准备去学校摆摊。
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大红包”，打眼一瞧，原来是老登站在门外，头额头肿成寿星公。
“吓！你干嘛站这儿！”萧岚被吓了一大跳。
老登一副来兴师问罪的样子，脑袋使劲往房间里探：
“昨晚老是听见你房间里传来牛叫，你该不会大晚上不睡觉，瞒着我宰牛吧？”
说着说着，老登难掩兴奋地搓搓手：
“你终于想通了？要卖真正的红烧牛肉面了？快快快，掏出来，给我吃美了，我就原谅你昨晚吓唬我的事！”
萧岚一脸尴尬地把他推出去：“去去去，谁大半夜不睡觉杀牛玩，别耽误我开工，我还赶着去摆摊呢！”
“对了，手机还我。”
老登却躲过萧岚的手，一把将手机藏怀里：
“不给，我辛辛苦苦跟着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天天吃泡面的！你赶紧给我开开小灶，我要吃真正的红烧牛肉面！”
“别闹了，我哪有时间做红烧牛肉，别人都有人换班，我就一个人，从早摆到晚……”
老头眼睛一亮，好像有了新主意：“这样吧，反正早上顾客少，我帮你去摆摊，你去睡个回笼觉，睡醒以后做红烧牛肉，中午给我送过去！”
这主意在离谱之余，貌似还真有点可行。
他们住宿的地方是老登自己上网找的，不是酒店，而是那种公寓性质的民宿，配备厨房灶台，可以开火做饭的那种。
看来老登一开始就是打了这个主意啊。
不管萧岚觉得如何，老头反正觉得这个提议妙极了！
“你看啊，我一个老头，本来就起得早！而你一个年轻人，正是需要多睡觉的年纪，瞧你那黑眼圈！由我替你上早班，你就偷着乐吧！”
你还真别说，真把萧岚说心动了。
他唯一的顾虑是：“我名声已经打出去了，早上也有很多熟客光顾的，你厨艺，能行吗？”
“嘿！瞧不起谁呢！”老头眼睛一瞪：“泡个泡面都不会，你当我老年痴呆吗？我都快吃了一星期泡面了，我能不知道怎么泡吗？”
这倒是，老登的泡面技术是跟萧岚手把手学的，也算有模有样。
就算泡得再差，也不至于翻车。
“行，你去吧，记得戴好眼镜和口罩，没事不要找人说话，安分做事就行。有事随时联系我。”
“好好好！”
意见达成一致，萧岚拿回手机，定了个闹钟放在枕头边，然后美美地睡了个回笼觉。
痛改前非小辣椒的功效已经过去，百结柔肠再次变成铁石心肠，可算让他睡得香甜了。
想到饕哥，愧疚感无影无踪，只想说再见，再也不要见。
在萧岚徜徉梦乡的时候，老登也开始了他的摆摊之旅。
小老头帽子一戴，口罩一挡，手套一拉，两手一揣，竟和萧岚外形有六七成像。
一连来了好几轮顾客，都没察觉摊主换了个人。
这帮起得早的学生，都是赶早课的，时间紧，估计也没心情细看。
后面晚来的就不一样了，慢慢悠悠的，时间充裕，还有心情找摊主聊天。
“老板，听说你会单手打三蛋的绝技，可以表演一个吗？可以的话我就加三个蛋。”
老登哪会这个啊，单手打一个蛋都够呛，只能糊弄过去。
“天太冷，手冻僵了，打不了打不了。”
“这样呀，那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我得多支持你生意，还是要三个蛋。”
所以不管表演不表演，都是想吃三个蛋是吧？
也是，萧岚这里定价便宜，食堂里的水煮蛋都卖1块5一个了，茶叶蛋2块钱。
萧岚这里只收1块，良心价，现在是个人过来买泡面都要顺便加个蛋加个菜。
大概是萧岚前几天打下的基础实在太好，早餐来买泡面的顾客络绎不绝，竟给老头忙出一脑门的汗。
有些上晚课的学生本来也想买，还是看排队的人太多才忍痛放弃的。
人多了，就有学生隐约察觉不对劲了。
平时来再多人摊主都是从容应对，今天的手速貌似慢了许多，打个蛋也要两只手一起，煮出的荷包蛋也没有以前那么完美。
不过没关系，大学生是最宽容的群体了，谁没一个状态不好的时候。
因为速度慢，显得摊子旁围着的人格外多。
人多了，吸引过来凑热闹的人就更多了，搞得今天的生意格外好。
只是老头鸡蛋打多了，技术不到家，手上沾的蛋液越来越多，这让他不得不摘下一次性厨房手套，重新抽出一副新的。
这还是“摊主”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摘下黑色的食品手套，露出一双皱巴巴的手，一看年纪就不小。
现在萧岚是真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50年经验的老手艺人实锤了。
面对这样一双苍老的手，大学生们心更软了，不仅不嫌他慢了，就连荷包蛋煮成蛋花汤都能包容了。
对他的称呼，也从“叔叔”变成了“大爷”。
“大爷，您慢点，我不急。”
“对，对，我也不急，我上午没课。”
“大爷你忙得过来吗？要不我自己泡，加工费还是算给你。”
这副热热闹闹的景象，被一双嫉妒的眼睛看了去，气得心口直发酸。
无人在意的地方，有人有样学样，也支起了一个泡面摊，已经开业三天了，生意一天比一天惨淡。
那个泡面摊的地段可比萧岚所在的六食堂要好。
它位于图书馆的正对面，1食堂的侧右方，同时也是去教学楼和实验楼的必经之地，更在一间大型超市的入口。
可以说，新的泡面摊子位于校园的cbd（中央商务区），妥妥黄金地段，是由大型超市的老板娘在超市门口开的。
老板娘40出头，面容姣好，在金钱与医美的双重加持下，她保养得宛如二十七八，每年新生入学都会收到不知情学生的表白。
谁会不喜欢听夸赞呢？因此老板娘很喜欢刷校园表白墙，就是想在上面看到有人夸她美貌。
不过每年新生在表白墙上夸她的时候，总有一些大二大三的来评论区说她坏话。
要么说她贪婪，超市里所有东西的售价都比其他地方高。
要么就说她黑心，卖的特价物品经常是过期的。
还有的说她作风不正，疑似校领导有一腿，或者别的钱权交易，不然不会那么多人举报也没人受理。
哼，肯定是那帮只会学习不会打扮的书呆子故意造她的谣！都是在嫉妒她的美貌！
就算是事实……那又怎样！
她的超市位于cbd，贵一点不合理吗？
都说了是特价了，就要有买到过期商品的准备啊，专家都说了，过期个一两天吃不死人。
至于跟校领导……啧，哪个能进学校开店的不沾亲带故啊，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嫉妒。
也是在表白墙上，老板娘看到6食堂的泡面摊子广受好评，当即起了模仿的念头。
真没想到，代煮泡面居然也有市场需求，6食堂的那个泡面摊子误打误撞发现了市场缺口，却没有做生意的天赋。
一碗泡面才卖3块5，还倒贴一次性碗筷，简直是愚蠢！
要她说啊，泡面至少得卖10块钱一碗，加青菜2块钱，冷冻煎蛋3块钱。
要是换其他新口味的外国泡面，就是卖到18、20一碗也很合理，这才叫做生意！
钱嘛，永远不嫌多！越有钱的人越贪钱，这是普遍规律。
有钱人一旦习惯了高消费，为了不降低生活水准，都对钱有着疯魔一般的渴望。
好比她这张脸，一年保养的费用就要几十上百万，能不缺钱嘛！
可她的泡面摊子位置这么好，开业第一天还联动了超市商品搞促销，怎么看怎么该爆火。
然而，开业即巅峰，第一天还有十几个顾客来光顾，此后几天一路熄火，到了今天更是门可罗雀。
反观6食堂门口的泡面摊，居然被一群人围着，好像吃不到就要饿死了似的，怎么让她不嫉妒！
不行，她非得想想办法抢走对方的生意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