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小酒肆,恰似闹市中的一方古朴天地,隐匿于熙攘街巷,朱漆门扉半掩,透着几分欲说还休的热络劲儿。
门口高悬的酒愰子,布面被风拂动,“高远”二字苍劲有力,似在招徕过往行人,诉说着此间的故事。
迈步入内,首先撞入眼帘的是那斑驳木质柜台,台面被岁月与酒渍摩挲得油亮,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酒坛。
坛身贴着泛黄宣纸,墨迹勾勒出酒名与年份,高粱酒、女儿红、竹叶青……各类佳酿在这方寸之地汇聚一堂,馥郁酒香氤氲不散,仿若能醉倒每个踏入之人的心房。
酒肆大堂,数十张方桌错落摆放,桌面刻痕纵横,皆是食客们多年来留下的“印记”,或划拳比试的计分,或即兴赋诗的残笔,承载着人间百态。
长凳古朴厚重,凳脚与地面摩擦出圆润弧度。
四周墙壁,挂着几幅泛黄字画,笔锋或豪迈、或婉约,描绘着山川市井,为这烟火之地添了几分文雅气息。
此时,大堂一隅正热闹非凡。
一桌客人围坐,皆已是面颊泛红、酒意上头。当中一位身着青衫的中年汉子,敞着领口,手中擎着酒碗,高喊道:“今日与诸位兄弟相聚于此,实乃快事,定要喝个痛快!”
言罢,仰脖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淌下,打湿了衣衫前襟,他却浑然不觉,一抹嘴,爽朗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坐在一旁那个面容消瘦的青年毫不示弱地站了起来。只见他迅速地撸起袖子,双手稳稳地端起那只装满美酒的大碗,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旁边人的酒碗用力一碰。
随着“砰”的一声清脆声响传来,酒花四溅而出,如同夜空中绽放的绚丽烟花一般。
紧接着,这个瘦脸青年扯开嗓门大声吼道:“咱们兄弟几个可是过命的交情!今日在这里,有福就该一同享受,有好酒自然也要一起痛饮!来,这满满的一碗酒,我先干为敬,让我们共同举杯,敬咱们坚不可摧的情谊!”
话刚说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把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腹中一样。随后,他仰起头,张开嘴巴,开始咕嘟咕嘟地大口灌起酒来。
眨眼之间,那一整碗酒就被他一饮而尽。
最后,他还特意将手中的空碗底朝上高高举起,向大家展示自己已经一滴不剩地喝完了。看到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纷纷鼓掌叫好,气氛瞬间变得热闹非凡。
此时的众人早已沉浸在了浓厚的酒兴之中,吆喝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有的人甚至兴致勃勃地玩起了划拳游戏,嘴里不停地喊着:“哥俩好啊,五魁首啊……”
他们一边挥动着粗壮有力的手臂,一边脸上露出激动兴奋的神情。每当高喊出一个数字时,仿佛都要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才行。
而且,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对方,丝毫不敢有半分松懈,生怕因为自己的疏忽而导致判断失误。
如果赢了,那就会开心得哈哈大笑;要是不幸输了,倒也十分干脆利落,二话不说直接端起面前的酒碗仰头又是一大口。
那些飞溅出来的酒水有的洒落到桌面上深深浅浅的刻痕里面,与往昔众多食客们留下的残酒痕迹混合在一起,让人一时间难以分辨此刻究竟身处何时何地。
后厨敞着门,烟火滚滚而出,灶台上炉火正旺,映红了大厨汗湿的面庞,炒勺在锅中上下翻飞,菜肴入锅、颠炒、调味、出锅,一气呵成,那“滋滋”声、“当当”响,是奏响的美味乐章。
穿梭其间的伙计,肩头搭着抹布,手脚麻利,吆喝声、应和声此起彼伏,端着摆满佳肴的托盘在桌椅间灵活游走,将美味送至食客面前。
角落里,还设有几个雅间,雕花屏风半遮,隔绝些许喧嚣,供那喜静或有私密之事相商的客人使用。
窗外市井嘈杂,人来人往,店内暖意融融,酒香菜香人情暖,高远小酒肆,便是这般将尘世繁华与质朴日常,妥妥收藏于方寸之间。
向平饶有兴致地将酒肆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番,只见这酒肆处于闹市之中,但却宛如一方宁静的小天地,着实令人感到惊喜。
这里没有外面街道的喧嚣与纷扰,反而多了几分清幽与雅致,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坐在一旁的月梅此刻显得有些焦急,她匆匆忙忙地对身旁的人说道:“阿娘,您看看这天色也不早啦,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呀?”
说完,还不时地朝着门口张望,似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
此时,那位热情的老妈子微笑着看着向平,关切地问道:“向公子,您可吃饱喝足啦?要是没啥事儿,那咱就准备动身咯!”
向平连忙点了点头,应声道:“嗯呐,老妈子,我吃得挺好的。咱们接下来要去趟裁缝铺呢。”说罢,他便站起身来。
见此情景,老妈子和月梅也赶忙跟着一同站起身子,离开了座位。
向平很爽快地付完了饭钱后,三人便一块儿朝着酒肆的大门走去。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间,一阵震耳欲聋的嘈杂声响彻整个酒肆。
众人不约而同地循声望去,只见七八个流里流气的地痞无赖和流氓气势汹汹地踏进了店里。这些家伙显然是存心来找麻烦的,一个个脸上都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头目模样的人更是引人注目,他那颗光秃秃的脑袋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犹如一颗透亮的灯泡一般。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群手下则也是一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摇头晃脑地紧跟着老大,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酒肆之内。
原本正在喝酒聊天的客人们见状,纷纷惊慌失措地避让开来,生怕一不小心招惹到这群瘟神,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向平和老妈子、月梅三个人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神态自若且步伐沉稳地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传来了一声极其严厉的呵斥:“给俺站住!”
这声音犹如惊雷一般在空中炸响,震得在场众人耳朵嗡嗡作响。
那光头老大的一名手下见状,赶忙满脸谄媚地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大,不知道是谁这么不长眼,居然敢惹您不高兴啊?”
此时,向平身边的几个酒客也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说道:“你们看那个光头仔,他可是咱们汴京方圆几十里内出了名的恶霸呀!人送外号‘吴法天’,之所以会有这样一个名号,就是因为他平日里嚣张跋扈、无法无天惯了。”
另一人附和道:“可不是嘛,这家伙仗着自己有点势力,到处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简直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然而,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向平等三人依旧不紧不慢地继续朝门口走着,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那声厉喝似的。
直到第二声更为凌厉的怒喝再次响起:“给俺站着,你三个难道聋啦!”
这下子,向平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个被称为“无法天无懒霸王”的家伙喊的正是他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