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六子跟她属于门当户对吗?”
我一直都不确定六子他爸是干什么的,不过也能猜到就是了。
“不属于,”他压低声音,说,“六子他爸前几年出事儿了,娶她的时候就掏得出三万块钱彩礼。”
就花了三万块钱娶个上市公司副总,一提前女友的事儿,还立刻就在婚礼上翻脸。
想想张跃以前潇洒地在球场上蹦跳、怼我的样子,我不由得感慨:“明明可以好好当个大老板,非要想不开当恋爱脑,自寻死路。”
梁墨冬端茶杯的手一颤,问:“你说谁?”
“张跃啊。”不正聊她呢吗,“我还能说谁?”
“哦。”他继续喝茶,没说话。
气氛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有点奇怪。
是我先开了口:“梁墨冬。”
“嗯?”他也开了口。
“其实……”
摸胳膊不运动这个事情要不要跟他解释一下呢?
我有点儿纠结。
最后还是闭上了嘴,说:“算了。”
但梁墨冬说:“我知道。”
知道什么?
我爸打我?
我问:“你怎么会知道?”
他说:“你猜。”
我猜?
梁墨冬上回就已经表达了,他知道那件案子的庭审细节。
但我妈认为,如果被人知道我爸打我,别人会看低我。她的人生经验告诉她,一定会有一些人觉得是我不好,我的亲爹才要这样打我。
我妈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好的孩子,长得比那什么热巴还洋气漂亮,某华闭着眼就能上,从怀上我就主打一个贴心好宝宝,从不给她添麻烦。
所以她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甚至还会捏造说我爸对我不错的谣言。
这样我就是被父母疼的孩子了。
所以哪怕是在法庭上,她也只说:“他天天打我,但对孩子好。”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知道,房东夫妻是知道的,毕竟那么小的平房,几乎不存在隔音这种东西。
不过想也知道,他不可能去问他们。
我只能想到:“你……去见了我妈?”
“这怎么可能?”梁墨冬笑着说,“人家又不让。”
监狱探监必须得直系亲属,或者直系亲属带着。
我说:“你不能找找人吗?送一下。”
我意思是,打通下关系啥的。
“嗳,别瞎说。”梁墨冬立刻摇头低声说,“我很老实的,不搞这些违法犯纪的事情。”
“……”
好吧。
“其实是上次看你表情就知道了。”他看着我说,“都写在脸上了。”
我有那么明显吗?
我在外面混了这三年,不算特别聪明,也有点小油滑吧?自觉表情管理不会太差呀。
不过幸好他没有去监狱,不然我妈不知道会对他说点儿什么。
吓死我了,口干舌燥地拿起茶杯喝了一大口水,又听见梁墨冬问:“你为什么这么害怕?你妈妈会对我说什么?”
“不是害怕。”我说,“我妈根本谁也不见,你要是能见着她,那我必须得请你带我去一趟,我都好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身体还好不好。”
梁墨冬问:“为什么?”
“因为我把她得罪了,”我胡扯道,“她那时候坚决不打二审,我一直逼她,跟她说她不打我就跳楼。”
说到这儿,我看向梁墨冬:“你能理解吧?她其实内心也崩溃了,老觉得自己在拖累我。”
梁墨冬点了点头,说:“一审确实判得太重了,你妈妈肯定受了很大打击。”
顿了顿,他又道:“二审也没打好,应该闹得大一点儿。”
嗯,律师也是这么建议的,让闹大,往女权跟家暴话题上带,炒热它。
我说:“但是我妈不同意。她说我要是这么搞,她就没法活了,她这辈子过得太难了,但她希望自己在外面显得有脸一点儿。”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当时也没条件坚持,也身不由己。
梁墨冬陷入沉默,良久,说:“是不是很难受?”
我说:“什么?”
“你妈妈这样。”他说,“那是你最重要的人,但她不理解你想她早点出来的苦心,她的自尊比你重要。”
“不。”我说,“我妈这个人,自尊心确实很强,因为她这辈子从来没被人好好对待过。所以她总是希望自己从外面看别太狼狈了,虚假繁荣也没关系,哪怕那个方式一看就没有意义,所以她一直对外面都是……不说这些,拒绝别人同情她。可是这样要面子的她为我……为我把他……因为她怕我被那些放.款的弄去当小.姐。所以不能再继续逼她了,她也是个人,不光是我妈,有她自己内心的坚持。而且她说里面的日子其实比外面好,我最后一次见她时,她还胖了一点儿……说里面管事儿的挺同情她,不打她,还经常开导她,教她读书写字,夸她画画画的好。”
说完我发觉自己有点失言,梁墨冬不喜欢关于“小.姐”的话题。
所以见他没说话,我赶紧朝他笑笑,端起酒杯说:“来,不说这个了,咱们尝尝张升这个圣诞红酒。”
梁墨冬端起酒杯,跟我碰了碰。
我俩喝了酒,这酒酸酸甜甜,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肉桂味儿,挺好喝的。
放下酒杯,梁墨冬说:“对不起。”
“嗯?”我说,“干嘛?”
“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他说,“我以为你有点儿怪你妈妈……我把你看小了。”
“怪她干什么?”我说,“她要是不选他结婚,我也得不上这张脸,你看我走到哪儿不是蓬荜生辉的?以前还有人邀请我拍网剧呢。”
我挺起胸膛:“还有这……把你迷的五迷三道。我妈说她们姐妹全是这样的,四十多岁都还能这么坚.挺。”
梁墨冬又开始笑,说:“混蛋……”
“干嘛?”我问,“你又不行了?”
我把手探到桌布里:“还脸红。你个热得快。”
“别胡闹,”他握住我的手,“说不定有监控。”
然后抿了抿嘴,又小声说:“加湿器……”
“靠……”我说,“你小时候也不这样呀。”
“我小时候什么样?”他问。
“说这些骚话。”我说,“你小时候虽然行为骚,但还真不说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