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世雨端着一大盆大煮白牦牛肉,跟在王玉霞后面,进了帐篷,他把肉盆子放在桌上。
热气腾腾的一大盆大煮白牦牛肉,香气袅袅,弥漫在帐篷里。
市长祁连雪是主人,自然喜迎贵宾,“冷龙岭雪山,乃荒蛮之地,条件简陋,无法厚待贵宾,草原肉质美者,白牦牛之肉,尝尝草原上天然的大煮白牦牛肉,也是一种生活情趣。”
祁连雪侃侃而谈,招待员王玉霞得体的把一块肩胛骨,夹在州长白玛雪莲的碗里,白玛雪莲很礼貌的点了一下头。
“谢谢。”
王玉霞又把另一块肩胛骨,夹在市委书记吴明颖碗里,“略备薄肉,还有瘦菜几碟,请白玛州长品尝。”
市委书记吴明颖莞尔文雅,她用手指着桌上的牦牛肉。
白玛州长拿起剁碎的肩胛骨,她手撕了一块肉,轻轻的放在嘴里,不知怎么没有胃口,眼睛盯着帐篷外,突然感觉身体和灵魂分离。
曾经笨重的身体,现在小鸟依人飘在雪山中,她看着眼前的众人,白玛雪莲在找寻一个人。
贵宾席上坐着啃骨头的白玛雪莲,只是自己的躯壳,而那个骑着枣红马,穿着浅紫色氆氇的韭花才是自己。
重要的庆典也是金城市的庆典,盛大仪式也是市长祁连雪的盛大仪式,与我白玛雪莲何干,对她只是一个工作程序,同僚之间互相映衬抬举提携罢了,高原州长白玛雪莲并不开心。
白玛雪莲叹了一口气,“成年人哪有开心的事情。”
她眼睛盯着帐篷外,突然眼睛一亮,礼仪招待员王玉霞在拽那个骑马的女人,原来韭花看到刘世雨、王玉霞忙的不可开交,草原上庆典仪式又没有人跳舞。
寂寞的韭花想跳锅庄舞,开开眼界,她看人家吃饭,没意思,就想回家。
她想给王玉霞打个招呼,那一幕恰好被州长白玛雪莲映入眼帘,自己附着韭花的躯体,韭花只被拽了一下,就不见踪影了。
“玉霞,我回去了。”
韭花和王玉霞招手。
“你还没有吃饭。”
不由分说,王玉霞牵着韭花的手,把韭花拉到后勤服务的一个帐篷里,
“世雨,韭花还没有吃饭。”
王玉霞接过刘世雨手里的勺子,在锅里捞了几块牛骨头。
“这是我的那一份牛肉。”
她把盆子搁置在草地上,把韭花按在地上,“吃韭花,吃我的那一份牛肉。”
贵宾桌上的白玛雪莲看不到这一幕,白玛雪莲只吃了几口牛肉,突然感到小腹有点不适。
女人就这一点和男人不能比,白玛雪莲忍了很久,这次忍不住了,她微微摆着身躯。
此时礼仪招待员王玉霞进来了,白玛雪莲对着王玉霞耳边悄悄说:“我出去方便一下。”
王玉霞领着白玛雪莲,蓝色油毡幕布醒目圈起来,一个大写的“女”字。
王玉霞想的很周到,刘世雨他们挖的。
白玛雪莲孤独的蹲在蓝色油毡幕布围栏中,脚踩两片光洁的石头,如天女散花般,一股曲线引流到地下,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得舒畅和快乐。
就如黑暗中亮起一盏明灯,在那个安全的港湾停留,这种淋漓尽致的快乐,让白玛雪莲浑身发抖,如同骑在没有鞍岔的马背上,在草原上飞翔。
就像爆竹烟花在空中裂开闪烁一样,简直想大声喊出来。
白玛雪莲很得体的从蓝色油毡幕布围栏中走出来,她脸上闪烁着一种光芒,她又看到浅紫色氆氇的韭花在吃肉。
她回头一望,枣红色的马配着鞍岔,悠闲的吃草,白玛雪莲莫名其妙对跟在后面的招待员王玉霞冒出一句:“那个穿浅紫色氆氇的女人是你们这里的职工?”
礼仪招待员王玉霞微微一笑,“不。白玛州长,那个穿浅紫色氆氇的女人是河口林场的人,来看热闹的牧民。”
白玛雪莲和王玉霞不是一个平行世界的人,如同九曲黄河万里沙,一曲黄河到我家。
浩门河也流入黄河,金城人不也在凿山引水吗?
州长白玛雪莲和森林看护员陈富海妻子韭花并没有本质的不同,水木雪莲隧洞引水指挥处,为了方便,也为了尊贵的客人饮食习惯,只设了一道正餐大煮白牦牛肉。
人们大快朵颐吃着肉,而州长白玛雪莲却在找寻自己的灵魂,那个骑马的韭花本该是自己,如果不当高原州州长,在这里会端一碗肉给她吃吗?
她不愿意走进这个接待贵宾的帐篷,官场无红颜,只有权力的暗战。
市长祁连雪也并没有把白玛雪莲当做老同学,而是纠葛在各种利益中。
也许只有温暖的冷龙岭雪山化了,或者乱海子湿地全结冰的时候,高原州才能和金城市和谐共处。
那时她可以和祁连雪坐在这里,共叙同学之谊,现在祁连雪是德政工程的受益者,而她白玛雪莲却被牧民视为出卖高原州水权的叛徒。
一个向上爬,有心机的女人,而遭到牧民唾弃,所以白玛雪莲与金城市同行表现的若即若离。
州长白玛雪莲也希望像那个骑马的女人,会有人给她端一碗牛肉吗?
白玛雪莲失望的叹一口气,她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发现碗里又有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的肩胛骨。
原来王玉霞又在锅里捞了一块肩胛骨,殷勤的搁置在她面前,她对这里工作人员得体的服务无话可说。
草原女人一生追求就是每天吃上一碗大煮牦牛肉,可在热气腾腾的牦牛肉面前,白玛雪莲啃了一块肉,味同嚼蜡,她的眼睛盯着韭花的一举一动。
酒饱饭足,难得有片刻的宁静,韭花旁边走进一个人,和悦颜色的说:“韭花,吃饱了吗?”
韭花抬头是南山处长,这时夏润雨又围到了她跟前,拿着一枚野花,逗引孩子。
扮演炊大师角色的刘世雨,也走到了韭花面前,刘世雨看到韭花的孩子,他心里微微感叹:“他和陈富海已不是不怕死的青年了,而是一个孩子的爸爸了。”
南山处长安慰韭花:“乱海子滩那匹挣死的小黑马后来又赔钱吗?”
憨厚的韭花指着刘世雨说:“赔了,拿来了三千元”。
夏润雨也娇笑着,故意开玩笑说:“我以为世雨会留作自己用,给女朋友买嫁妆。”
韭花把夏润雨说的事情当了真,“我家富海说,缺钱就让刘世雨拿去。”
刘世雨腼腆的笑着···
“你啊你,引水工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你就跑了,我给引水总指挥薛青草说一声,把你调回来”。
韭花看着熟悉的人,说,“那个大学生李黎平怎么没有过来?调走了?”
南山处长说:“以前我们修的路,有点窄,凿岩机过不来,和施工方运凿隧洞的设备去了”。
韭花如梦初醒,原来通过丈夫陈富海认识刘世雨周边的人,他们的生活并非惬意,也没有那么自由。
韭花羡慕他们的生活,相反他们反而羡慕韭花自由自在的生活,这里她是一个看热闹的人,不能麻烦他们,韭花牵来了枣红马·····
韭花跨上了枣红马,祁连绵绵,皑皑白雪覆在冷龙岭之巅,此时的韭花双腿轻轻一夹枣红马,娴熟的左手勒住枣红马缰绳。
枣红马在夏润雨、王玉霞、刘世雨旁转了一圈,她突然抖开枣红马缰绳,枣红马飞驰在冷龙岭雪山,骏马,韭花与雪山融为一体。
州长白玛雪莲本身和金城市同僚有点隔阂,此时韭花奔马飞驰的场景,打开了白玛雪莲记忆的闸门,她举目四望时,静怡的草原,横亘在西大滩。
马对草原如此重要,已是生活的一部分,她想象不到一个牧羊女不知有何魅力,吸引西河人如此相送。
他们不但认识,看来已非常熟悉,白玛雪莲百思不得其解,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
她倒不想做高原州长,与其这样被虚假的恭维,还不如跨上马背,感受到被赐予自由的高贵,被几个人热情相待,已经足够了。
白玛雪莲看着韭花远去的背影,她轻轻地叹了一声,“往昔不可追,昔人不可留。”
这里是市长祁连雪暗战的场所,与她何干。
想到这些白玛雪莲内心反而有点释然,此时她是个看客,常言道“无官一身轻。”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莫将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白玛雪莲此时放下身段,她欣赏草原牧羊女韭花骑马的英姿。
她内心溢于着难以言说的激动,韭花在冷龙岭雪峰映照下,显露出婀娜的身影,渐渐消失原野中。
州长白玛雪莲呻吟着,在轻轻的唱着什么,“上去界山望海子,跨上枣红马,骏马宽阔的脊背,托起一个妹子,飞驰在草原上,啊呀嘿,哈达献给你,草原飞奔的妹子····
韭花消失在众人视野中,成为一段小插曲。
州长白玛雪莲情不自禁地低声吟唱,不过在这种场合,参加庆典仪式,作为金城市邀请的贵宾,她还是有分寸感。
市长祁连雪过来笑吟吟的说:“冷龙岭雪山,水木雪莲隧洞风景虽好,并非久留之地,到金城市我们再叙同学之谊”。
白玛雪莲微微一笑说:“我是山野中人,野惯了,还是观看那个骑马的妹子有趣,周瑜宴请蒋干,小乔舞剑助兴,我到了金城市,恐怕祁嫂子嫉妒,说不定一失手,手指头戳在我的眉心,祁市长我就不当那个冤大头了。”
白玛雪莲话里有话:“签署对口合作协议,涉及各部门,几个主管局长到金城市就可以了。”
祁连山横亘在唐蕃古道与丝绸之路之间,地质活动活跃,地形地貌耐人寻味。
最东端的冷龙岭雪山就是一条着名的地质断裂带,在四千米高海拔雪山地下,开凿一条十公里长的隧洞,困难可想而知。
为官一任,守土一方,那也是高原州的一亩三分地,她不想趟这浑水。
白玛雪莲州长心里想:“宁为小人所忌毁,不为小人所媚悦,宁为君子所责备,不为君子所包容。”
祁连雪是君子还是小人,只有他自己清楚。
现在还没有能力在这么高的海拔地区,开凿隧洞国家还没有先例。
不过事情是发展变化的,今天的不可能,明天也许就是小事一件。
水木雪莲隧洞开凿成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这是你祁连雪发的毒誓,与她白玛雪莲何干?
市长祁连雪微微一笑说:“既然白玛雪莲州长不肯到金城市光临寒舍,可我还是到高原州去一趟,引水重力坝选址非常重要,白玛州长可要鼎力支持。”
祁市长,水木雪莲隧洞是惠民工程,一方得利,必有一方受损。
我们高原人青石镇的那条小河断流,浪声连在云端,大河涛声酣梦间。
青石镇的牧民睡不着觉了,我对此忧心忡忡啊。
有一些小人物,没有在金城市水木雪莲引水隧洞工程中立传,甚至没有被记录姓名。
他们可能身份卑贱,也许为人粗鄙,但这些小人物无疑是大人物命运转折的关键性人物。
只要轻轻煽动一下“翅膀”,引起的大风瞬间将大人物吹得面目全非。
有时候大人物的命运,其实掌握在一些小人物的手中,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曲终人散皆是梦,繁华落尽一场空。
水木雪莲隧洞地质勘探工作,已移交给你甲方,A局地质勘探队。
市长祁连雪在庆典仪式中有条不紊,圆满结束。
但是还得有人善后,临时后勤保障组组长刘世雨,拆除了嘉宾庆典仪式休憩的帐篷,也回归到原单位。
下午四点,碧绿的草原一望无际,冷龙岭雪峰绵绵延伸,就像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
雪峰下的羊群安静的吃着绿黄交织的草尖,一群群牦牛奔走着,一会儿几百头白牦牛跳跃奔腾而来,水木雪莲引水隧洞又归于动物的世界。
大坝水管站长刘世雨,管理员余得先,会计赵雷,渠首管理员薛长河,水管员杨文海,坐上一辆皮卡车,从小乌龙沟,脑儿墩沟、古松林沟迤逦前行,终于到达了大坝水管站刘世雨管理的地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