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这不是毒。”萧天转身从太监手中接过碗,慢步朝皇帝走去,“这是可以让人说不出话的哑药,会生生的烧坏一个人的声带,令人灼痛难忍,恨不能…一头撞死才好。”
死,太容易了,他怎么会那么轻易让他死呢。
他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皇帝瞳孔睁大,不敢置信的看着萧天。
“我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
“呵呵……”萧天讥嘲的扯扯唇角,“你不是,在我眼里,你连我大哥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萧天一条腿跪上龙榻,抬手狠狠掐住了皇帝的脖子,就要将那碗药给皇帝灌下去。
“在你那四儿子来救你之前,我一定会让你尝尽世间苦痛,就连死,都会是奢望。”
皇帝死死闭着嘴唇,将头转向床的里侧。
张院判看着这一幕,脑瓜子嗡嗡的,手心都出满了薄汗,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一旁的萧渊,立即又闭上眼睛,一种即将要死的悲怆之感油然而生。
不料,萧天却突然顿住了动作,戏谑的目光回头看着张院判两个人,站起了身,“张院判师徒二人在这方面是行家,要不这喂药的活计,交给二位来?”
张院判脸都青了,双腿微微发抖,“臣,臣不敢。”他险些就要腿一软跪下,可考虑到一旁还有四皇子在,他跪他不跪,不是明摆着告诉人他们有问题,便只能努力强忍着。
“我不是说你,让他来。”萧天将汤药碗指向了一侧的萧渊。
森冷的寒意在宫殿中盘旋,短暂的安静之后,萧渊面无表情的往前走去。
“等等,还是…还是臣来吧,臣来。”张院判哆嗦着,慢步走上前要去接萧天手中的汤碗,却被萧天一脚踹翻在地,“我说了,要他来。”
张院判身子在地上滚落了几圈,恰巧趴在那小太监脚边。
他眸子瞪大,屏住呼吸看着萧天将汤碗交给萧渊,倏地爬起来,往后几步站在了小太监身后。
萧渊端着汤碗,看了眼龙榻上的皇帝。
皇帝依旧怒目而视,“你敢,朕抄你九族。”他努力仰起身子,对着萧渊威胁道。
他是要他按萧天意思照做,保住萧家的江山!
萧渊用力合了合眸子,在龙榻前站定,端着汤碗的手因用力而青白。
他的身影将萧天的视线尽数挡住,皇帝依旧愤愤的骂着,却在余音落下时,对萧渊无声张口,说了一句话。
大局为重!
“还愣着干什么。”萧天在身后催促,眯起的眸子注视着萧渊。
萧渊知晓,萧天是对自己陌生的面孔起了疑,只要自己将这碗药灌下去,就可以打消他的怀疑。
他弯腰,一只手钳制住皇帝的下颚,皇帝依旧挣扎,却并不是十分用力,他眼中欣慰,悲凉,交织在一起,直直望着萧渊。
萧天眉头皱了皱,难道是他猜错了?
也是,宫中他看守的滴水不漏,萧渊的人怎么可能混进来呢。
可就在他松懈的刹那,原本给皇帝喂药的萧渊却突然扔掉了汤碗,双手摁住床榻,用力一脚朝后踢来,正击他的前胸。
他瞳孔放大,还来不及反应,一抹快出残影的影子又快速闪去了他的身后,接住了他往后倒的身子,没有让他发出动静,旋即后脖颈儿便是一阵剧痛。
他眼前发黑,连说一个字的机会都没有,就闭上了眼睛。
“五皇……”太监看着这突发的一幕,想开嘴就要喊,张院判一紧张,从袖中抽出银针,咬着牙用力跳起来,扎进了他的后脑勺。
最后一个字,卡在了小太监嗓子里,再也没有说出口,张院判抱住他身子,一点点的往地上挪,尽量不发出丁点声音,额头上都是汗。
还好他预判了结果,早有准备。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五皇子?”御林军敲了敲门询问。
“没什么,五皇子正给灌药呢,你们离远些,任何人不许进来,”张院判捏着嗓子,发出了公鸭子一般的尖细声音。
“是。”那人影子快速离开,张院判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着实吓的不轻。
皇帝老眼含泪,颤颤巍巍的从床榻上爬起来,看着萧渊,“渊儿,你不该暴露的。”
他已经被折磨成这幅样子,就算被救出去,也没有脸面继续存活于世。
只是一碗哑药而已,那是他理应受的惩罚。
萧渊神色冷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皇帝,也不言语。
他恨他,想要他死,但也只能袖手旁观,而做不到亲手害他。
“如今怎么办?”张院判说道,“这顶多能扛几个时辰不被发现,五皇子一直不露面,御林军一定会有所察觉的。”
他们也不能出去,否则五皇子也会立即被外面的宫人发现。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五皇子虽被擒住,可外面的御林军却是个大问题,他们已经替萧天办事儿,没有回头路了,说是绝对说不通的,他们只会救萧天,对他们出手。
而他和四皇子两个人,怎么对付的过来那么多御林军。
“把人拉走,藏柜子里。”萧渊吩咐张院判。
“……是。”张院判脸皱巴的有些苦,他一个太医,哪有那么大力气,可在这个屋里,除了他,好像确实没有旁人干。
张院判吭哧吭哧的往衣柜那拉,更怕撞上了什么东西被发觉,一脑门子都是汗。
萧渊则在窗棂旁站定,眯眼打量着院中来回巡视的御林军,这种程度的监视,想要脱身几乎是不可能的。
皇帝靠在软榻上,一双眸子几乎定在萧渊身上。
突然问道,“渊儿,那么多年你都等了,为何突然出手?”他认知中的老四,一直都是运筹帷幄的,没有兵马和绝对的胜券下,是不会如此冲动的。
萧渊敛眸朝后看了一眼,他知晓,皇帝问的是为何会推动萧天的谋反。
“安安怀孕了。”
他语气平静,甚至夹杂着丝丝的愉悦。
皇帝闻言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狂喜,“你…有孩子了?”
“嗯。”萧渊淡淡点头。
皇帝紧紧拽着锦被,面上都是喜色,他萧家,后继有人了,“可让太医看了是男是女?”
萧渊自然知晓他的心思,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皇帝有些讪讪。
张院判终于将两个人都塞进了衣柜中,萧天头重重抵在柜子上,他眼皮子立时动了动,张院判吓了一大跳,手忙脚乱的胡乱抄起一个东西,对着萧天的脑门就砸了下去。
人又一次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他担心二人会醒来,干脆盘腿坐在衣柜旁守着。
宫殿中很是安静,一时间只有三人的呼吸声。
皇帝精神紧绷了这么会儿,又因为有萧渊在而心安,控制不住的昏睡了过去。
直到傍晚时分。
萧天在屋中待的时间太久,终是让御林军统领起了疑,他扣了扣门,没有人回应,便打算硬闯。
萧渊手中握着一把软剑,准备迎接接下来的血雨腥风,可就在这时,一个官兵急匆匆的从殿外跑到了御林军统领身旁,“不好了,不好了,头,杀进来了,杀进来了。”
“什么杀进来了?”统领呆愣一瞬,旋即大喜,“是五皇子的兵马回来了吗?”
官兵用力摇了摇头,“不是,是…是李国公,还有沈家大公子。”
李国公他知晓,沈家大公子让那统领好一会儿发怔,“胡说八道,沈长赫早就死了,哪来的沈家大公子。”
还是由兵部亲自上报,呈至御前。
“属下不敢,属下绝对没有看错,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确实是沈家大公子,兵马已经杀进宫,如今就要到奉天殿了。”
统领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没等来他们的兵马,反倒等来了一个早就死掉的人。
“不好,中计了。”他面色骤变,开始疯狂的拍打宫门,“五皇子,不好了,出事了。”
里面的萧渊自然听见了二人的对话,平静的眸底掀起了一丝波澜。
统领在外面疯狂的拍打却没有丝毫动静,不由蹙了蹙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迅速蔓延。
他往后退了几步,开始用力的撞门。
宫殿中,皇帝已经被这动静吵醒,张院判不会功夫,抱着脑袋缩在衣柜旁,只有萧渊,握着剑慢步走向门口。
在门又一次被撞之后,门栓有了裂开的痕迹,萧渊突然伸手一拉门栓。
外面的人又一次撞过去,门突然毫无征兆的打开,他也因惯力狠狠摔了进去。
还不待看清屋中情形,一把闪着寒光的锐利长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
“大胆,你是何人?五皇子呢。”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御林军,纷纷冲进了宫殿,萧渊长剑一挑,映准了那统领的喉结。
“让你的人出去。”
他一开口,那统领就傻了。
不可置信的注视着萧渊,嘴唇微微发抖,作为御林军统领,他和萧渊自然是接触过得,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一响起,他就听出来了。
“您…是·四,四皇子。”
“让你的人滚出去。”萧渊又重复了一遍,锋利的刀尖已经划开了他脖颈上的一丝皮肉。
御林军统领毫不怀疑,他若是敢说个不字,那刀尖就会不由分说的贯穿他的咽喉。
四皇子的可怕就在于,哪怕自己处于优势的一方,与他对上,一样会让人胆寒,因为对他的恐惧,是朝堂百官早就刻入骨髓的。
他努力昂头,冲副将摆了摆手,咽了咽口水说,“你们,都退下。”
“头…”
“退下。”那统领加重了音调,副将才不甘心的一挥手,退出了宫殿。
他转头看向萧渊,身子往后挪动了几下,“四皇子可以放开臣了吗?”
“你觉得呢?”萧渊语调平静,那统领却是苦笑一下,耷拉下脑袋。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他万万不曾想到,张院判会是萧渊的人。
能做到御林军统领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是傻子,前后一联想立即就串联了起来。
所以说,这些日子他们的所作所为,包括外面的兵马,都是四皇子早就算计好的。
一股寒意由脚底蔓延,直冲头顶,他嘴唇都微微发抖。
心知今日怕是难逃一死了,脸色灰白难看。
“张院判。”萧渊淡淡出声,躲在衣柜那的张院判立即小跑上前,手中还捏着一根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