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假道士
梧桐苑廊下。
墨香叫住了庆安,垂着头将外袍递还给他,声音低的不能再低,“你,你的衣服,还给你,”
雨声不小,她声音更小,庆安蹙眉,附耳过去几分,“你说什么?”
“……衣服还你。”她把外袍扔给庆安,转身就要走,衣袖却被扯住。
“我方才真没听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墨香瞟了眼他手中外袍,蹙眉,衣服都还给他了,还问。
于是她干脆踮起脚尖,附耳他耳畔,大声说,“我说你的衣服,还给你。”
庆安被她故意放大的声音震的耳膜嗡嗡作响。
他垂头看着湿漉漉的袍子,拧紧了眉,“你用完就扔给我?”
“不然呢?”墨香反问。
“你不说句谢谢就算了,好歹给我洗洗啊。”
“……”墨香脸更红,赶忙从他手中把外袍拿回来,尴尬的垂着头。
光顾着不好意思,都给忘了。
她抱着袍子匆匆忙忙走了,庆安挠了挠头,回过身,就瞧见不远处的廊檐下,庆丰正不怀好意的对着他笑。
“……”
那笑容戏谑,贱的很。
*
沈安安还在睡梦中,就听见耳边有人轻唤,她不想起,便翻了个身背对着那人,紧紧抱着被子接着睡。
耳边又响起男子的低笑着,接着她整个身子都被捞了回来。
她才迫于无奈睁开眼睛,入目是萧渊含笑的脸,“太医在外面守着呢,先把了脉再睡。”
闻言沈安安立即清醒了不少,“我好好的,怎么又看太医,我不看,我不要喝苦药。”
说完又要往里面躲,萧渊将她禁锢住,让她动弹不得。
“听话,只要你身子好好的,不会让你喝药的,昨夜风大又下了雨,当心染上风寒,让太医瞧瞧再睡。”
沈安安倒是想拒绝,可萧渊锢着她手,语气轻声细语,态度却很是强硬,根本就推拒不得。
她只能乖乖躺在他身上,半阖着眸子点了点头。
太医被墨香引进屋,隔着纱帐把脉。
须臾,太医收回手,沈安安也转了个圈,滚回了床榻上。
“如何?”萧渊询问。
“回四皇子,四皇子妃身子康健,并无不妥。”
还是一样的说辞,萧渊眉头紧紧蹙起。
脉搏康健,太医诊不出安安记忆衰退,就是说,记忆和身体无关,并不会影响她的寿命。
“知道了,你退下吧。”
太医应声离开。
萧渊转眸看了抱着被子对着墙的沈安安一眼。
只要不危及生命,记忆的事儿,可以慢慢想办法,哪怕此生都寻不到也没关系,只要她在身边,就可以接受。
世上有闻音那样的得道高人,也会有旁的人,他就不信,寻不到办法。
只是如今不是大肆招揽的时候,让人发现了端倪,就是自己的软肋,安安便成了靶子。
再等等,等一切尘埃落定。
沈安安感觉到有人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给自己盖住,离开了屋子,她抱着被子,又睡了过去。
萧渊推门出去,就见庆安在院子里打转,很是着急的模样。
瞧见他出来,庆安立即大步上前,“主子,出事儿了。”
书房,凌辰逸和李怀言都在,二人都一脸严肃,神情愤怒。
“那申允白委实卑劣,竟连一个灵位都不放过,如此厚颜无耻,皇帝竟也听信当真是一丘之貉!”李怀言拍桌子怒骂道。
凌辰逸拍了拍他手臂,“好了,如今是该讨论怎么解决此事儿。”
他对萧渊说,“那道士言之凿凿,说供奉淑妃娘娘牌位的殿宇失火与杨雯之死有关,是她们主仆情深,而娘娘的牌位在大火中得以保存,就表示谅解了此事,如今不少大臣已经开始上奏要恢复陈天五皇子的身份,昭告天下。”
“哼。”李怀言一声嗤笑,“简直谬论,那些大臣竟然也信。”
“不是他们相信,而是皇上让他们相信,他们只能相信。”萧渊声音平缓冷淡。
那道士出现的时机,说出的话,只要有几分脑子的都会掂量掂量,之所以能掀起朝堂轰动,不过是因为皇帝想要这个结果。
“那三个樵夫怎么说,是不是申允白派去的?”李怀言问。
萧渊,“人死了,还没来及问。”
“该死。”李怀言重重一拍书案。
手肘却被凌辰逸碰了碰,他看向凌辰逸,顺着对方的目光看向了冷沉至极的萧渊。
此事,最为盛怒的是他,淑妃娘娘是他的逆鳞。
凌辰逸生怕李怀言再拱火,让萧渊失去理智。
李怀言抿唇,只能不再言语。
“那道士,查清来头了吗。”萧渊面色阴沉,声音却很是平静。
“偏远小村道观里的,在此之前不曾有什么名头,说是在闭关,对外皇上派了御林军去查,说是那道士昨晚确实在香觉寺出现过,有香觉寺的和尚可以作证。”
他们是不信,可鬼神之论能传扬至今绝对有他的原因,至少如今在平民百姓中就已经改变了风向,那些人从低骂皇帝变成了赞赏淑妃娘娘不计前嫌的大义。
萧渊闻言轻笑一声,唇角噙着冰冷,“灵位显灵,无火自焚,拿死人作筏子,好手段,那便明日听听那道士的言之凿凿。”
凌辰逸和李怀言对视一眼,不再言语。
*
沈安安醒来的时候,从墨香口中听说了此事。
“皇子妃,如今街头巷尾都流传着此事,说淑妃娘娘一直对此事儿心存怨怼,魂魄游荡世间,不得安生,如今杨雯一死,才算释怀,牌位火烧不化,便是告诉众人,她心结已解,投胎去了。”
沈安安躺在椅子里听着,面色没什么变化,垂着的杏眸却都是冷芒。
“皇子妃,那些人好生卑鄙无耻,如此下作的手段都做得出来。”
沈安安赞同此话,可也知晓,申允白想做成此事儿,定是有皇帝的默许,否则如此大的事儿,他绝对不敢胡来。
她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慢慢攥紧,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昨日的那场大火,萧渊站在殿宇前……
她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皇子妃,您怎么了?”
沈安安微微摇头。
她记忆愈发模糊,可那种自然的生理反应却越发清晰,不用任何人告知,她就知晓,自己一定对萧渊有很深很深的感情。
因为她绝对不会为了无关紧要之人,牺牲自己。
“他人呢,还在书房吗?”
墨香点了点头,“庆安回来说,姑爷今晚有很多公文要批阅,应该会回来很晚,让皇子妃不必等他用晚膳。”
“嗯。”沈安安淡应一声,“你吩咐人,去街头巷尾蹲着,此事不会就此结束,应该还会有新的动静。”
“是。”
墨香离开,沈安安从身下椅子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打开,一页页,她看的很认真,有时会望着上面的字画出神很久。
翻到最后一页,她提笔开始书写。
墨香半个时后回来,便见她正拿着那本小册子发呆。
她知晓沈安安这几日很宝贵那个册子,只是不允许任何人看。
“墨香。”
“奴婢在。”
“府上是不是有一个叫清跃的?擅长口技。”
“是,皇子妃您记得他?”墨香很是欢喜,沈安安微微点头。
“你把他带过来,我有事儿安排他。”
墨香应下,再次离开,等再回来时,身后跟着清跃。
清跃上前行了一礼,“皇子妃。”
“墨香,你带人下去,我有事儿和他交代。”沈安安淡声吩咐。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沈安安目光落在了清跃身上,后者咽了咽口水,有些发怵,“皇子妃,您有事儿吩咐小人?”
“嗯。”她端起茶盏润了润有些干的喉咙,轻声说,“我吩咐你学的东西,你学的怎么样了。”
“小人…这些日子并未见着那位大人,只能反复练习之前所瞧见的走姿声音,若是和熟人搭讪,怕是功底不怎么够。”
“不打紧,只要你将他的声音学个十足十,身形上…”沈安安上下打量他几眼,道,“装装也能看过眼。”
清跃却有些紧张,毕竟那位可是朝中大员,“皇子妃什么时候用小人?”
“很快。”她将茶盏放下,道,“你这几日着重准备一下,事关性命,要万无一失才好。”
清跃忐忑的应下,具体事宜沈安安并没有和他说,就让人退下了。
清跃低着头开门离开,目光所及是一双蟒纹长靴。
旋即而来的是浓浓的压迫感。
他懵了一下,抬头,是萧渊那张冷厉沉寂的脸。
“四,四皇子。”他赶忙躬身行礼。
萧渊抬眸朝主屋看了一眼,显然,方才就他和安安两个人在屋里,“在这做什么?”
“四,四皇子妃,唤,唤小人来,有事儿商议。”清跃说的磕磕巴巴。
他知晓四皇子因为他先前的小馆身份十分不待见他,在府里他几乎都是躲着四皇子走的,不想竟今日撞上了。
他身子微微瑟缩,干脆跪在了地上。
“怎么了?”沈安安听见动静走了出来,就瞧见了这一幕。
清跃哆哆嗦嗦,萧渊面容沉冷。
只是后者在瞧见她的一瞬,面上扬起了柔和的笑。
“没什么,你退下吧,”他瞥了眼清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