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一场乱事之后,马兰失踪了,分家的事情进展得十分不顺利。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陆午泽不耐烦道:“难不成找不到大嫂,我们就在这耗着?一直淋雨?”
因为陆学文被打断了腿的关系,一家子也没能去前面寻避雨的地方。
最后只能在附近找了个大树底下避雨。
刚开始的时候还勉强有用。
但现在,雨越下越大,一家人都淋成了落汤鸡。又冷又饿,所有人的耐心都耗尽。
陆金宝也道:“就是,总不能因为大哥,我们一家人都死在这吧!”
陆秉淳也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但看了一眼两个孙子,他又实在是舍不得。
他咬了咬牙,最后对刘氏道:“你留下来等马氏,我带着儿子们去前面寻避雨之处。”
“爹!”陆学文不敢置信道:“你这是要丢下我和娘?”
刘氏也没了往日的泼辣凶横,整个人都像失了魂一般,在雨中摇摇欲坠。
陆秉淳拉长着脸道:“什么丢下你!我不是说了,我是带着你几个弟弟去前面寻找避雨的地方吗?你和你娘留下来等你媳妇!”
“说得好听,你们去了前面,还会回来找我吗?”陆学文崩溃得不行,“我一心为了这个家打算,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爹,你不亏心吗?”
陆秉淳被她说得恼怒不已,“这事情说来也怪你自己,你说你没事去惹那些人做啥?
要不是你去惹他们,我们一家最多也就是被抢了东西,可如今倒好,我们一家被抢得一根纱都不剩,你几个弟弟也因为你,被打得皮青脸肿的。”
“大哥,我们兄弟几个被你连累,肯帮你照顾天虎和天浩,就是尽了兄弟情分。你在这等大嫂吧!”
陆武泽说完,头也不回地冲入了雨中。朱东娥也赶紧带着闺女跟了上去。
陆金宝等人,也都看了陆学文一眼,扭头冲入了雨中。
看着弟弟几人的背影,陆学文倒在地上,狂笑起来!他一边笑,一边捶地,地上的稀泥与他腿上流出的血融合在一起。
陆秉淳见此,愤怒尽去,只余下一腔的痛恨!他牵着陆天虎与陆天浩,跟着几个儿子的步伐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对两人道:“你们记住,季氏和陆大郎都是我们的仇人!到了江州后,你们要好好争气,超过陆宴祁那小东西。你们有了出息后,一定要给你们爹爹报仇!”
兄弟二人想着爹爹刚才的样子,眼里同时闪过一抹恨意,重重点头道:“记住了!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学本事,给爹爹报仇!”
*
这一场大雨一直下到中午,才逐渐变小。
中途陆寅珩拿着刀出去了好几次,捡了不少的枯树枝以及松脂回来。
枯树枝虽也是湿的,但有松脂加在一起,再混合季云霜之前捡的干柴,倒也能燃起来。
就是烟稍微有些大。
这时候,大家也顾不上讲究这些。
陆家人围着火堆烤了一上午,大人孩子的衣服都烤得差不多了。
再加上喝了季云霜煮的甜汤,众人的精神都还算不错。
而终于冒雨赶到驿站的陆秉淳一家,状态就没这么好了。
陆天虎与陆天浩两人脸上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潮红,陆武泽的两个闺女也焉哒哒的。
陆秉淳父子几人饿着肚子,冒着大雨走了这么久,也都疲惫不堪。
看到季云霜等人面前燃的火堆,几人眼里顿时一亮。陆秉淳厚着脸皮走过去,对陆寅珩道:“大侄儿,原来你们在这里啊?你们这燃了火堆可正好,我们都淋透了。”
他说着,就推着两个孙子往前挤,想要占个好一点的位置。
陆寅珩却是毫不客气地挡住几人道:“我们两家早已断了亲,你就不要来套近乎了。”
他说着,摸了摸腰间的刀,威胁意味十足。
陆秉淳愤恨道:“我和你爹是亲兄弟,这是你说断亲就断亲的吗?你个不忠不义的东西!等到了江州后,我就把你不忠不义的事情到处宣扬,我看你怎么为人。”
陆寅珩脸色乌青,眼里瞬间冒起了杀气。
“哦?”季云霜挑眉扫了一下他们家里人,笑道:“宣扬什么?宣扬你们和匪徒勾结,来抢自己弟弟一家?”
陆秉淳瞬时一副见了鬼的神色,他抖着唇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
“怎么?没想到我们家不是软柿子,不好抢?和匪徒勾结想抢我们不成,被反噬了吧!”
季云霜捏了捏下巴,结合马兰给她的消息,推理道:“陆学文勾结劫匪来抢我们,但反倒被我们收拾了,结果回去后反被劫匪教训了一顿吧?”
她每说一句,陆秉淳等人脸上的惊恐就更甚。
季云霜看几人的表情,心中有了判断。
她笑盈盈地挑了一下眉,“他这是被打残了还是打死了?”
“我猜,是被打残了,不方便赶路了,所以把他们丢了吧!”
她说着,鄙夷地啧啧了几声,“这就是你们家讲究的忠义?如果是的话,我真的不敢苟同!”
驿站躲雨的难民中,已是响起了阵阵窃窃私语声。
虽听不清楚那些人在说什么,但陆秉淳觉得,肯定是在骂他们一家。
他心里生出一股憋闷之气。
之前他还在暗地里嘲笑陆寅珩,说他是个假聪明。娶媳妇也犯了天下男人都爱犯的错——只知道看脸。
那季氏虽然长得周正,还是城里人,但看她的谈吐就知道,不是一个聪明的。
后来他托关系去打听了那季氏的娘家,果然如他所料的一样。
那季氏小小年纪就死了娘。现在季家那妇人,是她爹后头娶进来的继室。
外头都说她那继母贤惠,待她和她弟弟如亲生的一样,季明山能娶这么个媳妇,是他的福气。
但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那个女人的手段。
如果真的把季氏当亲生的,会让她嫁给一个农户?都让她嫁给一个农户了,她还得的全是好名声,可想而知,那个女人有多厉害。
而季氏却输得彻底,是个完完全全的蠢货。
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错的离谱!
这季云霜哪里是蠢货?
她以前不过是在装蠢而已。
如今,不就亮出自己锋利的爪牙了吗?
季云霜不知陆秉淳此时的心理活动。
见他脸色像开了染色铺一样,一会儿一个样,她觉得十分快乐。
这个时代真好,只是用口舌,就能将人刺激成这样!
若是在末世,她说这么多废话,早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于是,她故意看向陆武泽兄弟几个道:“你们不怕下次你们之中谁出了点事,也这样被人丢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