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腾犹如丧家之犬惶恐不安,他知道这次跑不脱,事件中他成了不折不扣的同谋和帮凶。
税鑫不会替他遮掩,也许警察正在来抓他的路上,江子岳更不会轻饶他。
但狗就是狗,他不顾童少禹在场,伸手拦住母女俩的去路。
童少禹又气又恼,怒斥道:“卢腾,你他妈真是条不折不扣的疯狗,仔哥那一掌怎么没把你劈死!
你助纣为虐,配合税鑫欺负我姐,你等着吧,看江子岳能不能饶了你!”
“让开!”曾珏呵斥道。
“你去告诉税金山望玥,我是曾令秀,明玥是我女儿,我来接她回家!”
曾令秀威严地说,头颅微微上仰,眼里闪动着凛然不可冒犯的尊严。
“曾令秀,曾令秀是谁,没听说过!”
卢腾死不改悔,气焰嚣张地叫嚷道:“两个老总交待了,今天除了警察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过我这道门!”
啪!晨曦里一记清脆的耳光声响起。
“你!”卢腾哪会想到曾令秀敢动手扇他,恼羞成怒之下扬起了拳头。
“你敢!”童少禹挺身而出,拨开他的拳头,用教训的口吻说:“卢腾,狗做习惯了不会做人了,做点好事积点阴德吧!”
“你!”卢腾气急败坏。
“我不想跟你动手,有人会教训你的,滚开!”
童少禹把卢腾推到一边,对曾令秀母女说请进。
201寝室内。
望玥继续劝说:“明玥,退一万步说,你跟税鑫走不到一块我们无话可说,你们有缘无份谁也怪不得。
毕竟同学一场,只要你不追究,跟警察说你们是男女朋友玩过了头,我们愿意补偿你一笔钱……”
“玩过了头,那是我的错喽?”
明玥突然停止抽泣,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目露凶光盯着夫妻俩,咬牙切齿地说:“你们口口声声把我当闺女,就是这样把我当闺女的?
我不要你们的钱,我要他坐牢,我要他死——”
“这、这……”税金山夫妇有苦难言,说出这种话也是护犊心切。
“姐——”曾珏哭着跑进来,冲到床前,一把搂抱住明玥。
看着眼前的一对双胞胎女儿,曾令秀的心有如刀剜一般的痛,泪水扑簌簌地流淌下来。
她几步来到床前紧紧捧住明玥的手,声音颤抖。
“珠珠,我的儿,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妈妈想你想得好苦啊!”
珠珠,她叫我珠珠,除了爸爸几乎所有人都叫她的名字——明玥。
前天不到一分钟的视频见面将她沉睡了二十多年的意识彻底唤醒,本能与理智都在告诉她一个事实,这就是那个日思夜想的妈妈,她不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没人要的野孩子,她被一种从未有过的归宿感紧紧包裹。
“我从哪里来”有了答案,“我往哪里去”的难题又摆在面前。
她相信曾令秀一定会要她回家、要她喊妈妈。
未成年前,她的确无数次幻想过,如果妈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会不顾一切扑进她怀里叫上一千遍一万遍妈妈,她要把这些年积压在心头的思念全部倾泄给妈妈。
然而当妈妈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时,她纠结、犹豫甚至愤怒。
既然生我为什么不养我,我丑吗、我残疾吗、我智障吗以至于你狠心把我抛弃……
明玥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场裹挟着巨大的压力迎面扑来,紧抓她的双手有力而霸气,她是那么的高贵、威严不可侵犯,她对我曾经是神一般的存在。
如今我有了依靠、有了爱我和我爱的人,请不要打扰我的生活,让我平静些、再平静些吧。
明玥想抽回手却被曾令秀紧紧攥着,她只好放弃挣扎,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尽可能平静地说:“对不起阿姨,您认错人了,我叫明玥不叫珠珠。”
“那明玥姑娘,能让阿姨看看你的左手腕吗?”
曾令秀毕竟老道,她料到明玥会拒绝,不等答复便霸道地将明玥的手掌翻转过来。
明玥自然清楚,她的左手手腕内侧有一颗黑色的、色泽饱满的小肉球,除了爸爸就连江子岳都无从知晓,更别说一个素未平生的外人了。
“天啦,你就是我的珠珠,我的珠珠找到了!”
曾令秀再次激动起来,忘情地把明玥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不停地摩挲。
“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就因为这颗小肉珠啊!所以不管你叫曾珠还是明玥都改变不了你是我女儿的事实,感谢上苍把你送回到我身边!
曾珠、明玥,走,跟妈妈回家,妈妈有好多好多话要问你!”
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江子岳跳下车,看见童少禹,便急切地问:“少禹,明玥到底出了什么事?”
童少禹努力使自己镇定一些,“明玥……明玥出了点状况,她……”
他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说清这事儿。
江子岳早意识到了危险,冲着童少禹吼叫起来:“是不是税鑫——”
童少禹突然也暴发了,口水横飞地叫喊道:“是他,就是那个那王八蛋!”
“快说,这个畜生在哪儿,我要宰了他——”
江子岳在接到曾珏电话的那一瞬间,他就猜到了这种可能。
童少禹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江子岳,你冷静点,他被警察带走了,你还是上去看看明玥吧!”
卢腾早躲到了一边,他相信江子岳的怒火会第一个烧到他的身上。
“姐!”江子岳冲进寝室,直扑床前,心疼又心酸地叫了一声姐。
“江子岳!”明玥本能地伸出双手,屈膝跪在床上向他扑去。
这一刻他就是她的亲人、她的依靠、她的保护神。
“姐!”江子岳将她紧紧搂进怀里,相拥而泣。
在她刚刚起身的地方,一滩殷红的血迹赫然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血!江子岳怒目圆睁,冲税金山夫妇大声吼叫起来:“医生,医生呢,我问你们医生呢?”
明玥回头一看,脸唰的就红了,一时窘迫得无地自容,却什么又不能说。
这次月经悄然而来,没感觉到痛,估计是惊吓紧张所致。
税金山夫妇也吓了一大跳,这伤害一定轻不了。
“税鑫是吧?”江子岳两眼冒火,咬牙切齿地说:“你们最好把他看住了,别让我碰到,否则你们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两个老江湖被一个涉世不深的毛头小子威胁,望玥非但没动怒,反而笑了:“小伙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啊!
我知道你跟明玥姐弟相称,我也愿意相信这世界上确实存在纯真的友谊,替朋友打抱不平我能理解。
但是小伙子,犯法自然有法律来惩罚他,倒是你光天化日之下公然叫嚣威胁我儿子。
年轻人,我儿子如果真有事,你说我会轻易放过你吗,想想后果再说话!”
江子岳毫无惧色,怒怼道:“后果,吓唬谁呢!
老子贱命一条,你一大家子还有这栋楼,大不了我跟你们鱼死网破!
即使我为我姐死了,大家都会觉得我是英雄。
我敢玩,你们敢吗、你们玩得起吗?”
税金山本想跟老婆共同施压江子岳的,一听此话顿时打消了念头,狗急跳墙不是不可能的。
他连忙打圆场:“都是气话,认真不得,望总她也是护犊心切。
江子岳,你也别那么冲,事情出了谁也不愿意。
我们也在想办法,你进门之前我们还在跟明玥商量呢,是不是啊明玥?”
明玥慢慢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了看几人。
江子岳眼里冒着凶光,一副随时准备扑上去以命相搏的样子。
税金山夫妇则满脸自责又无可奈何。
“叔叔,阿姨!”她开了口。
两人心中一喜,连忙答应,知道事情有了转机。
明玥抹掉眼泪,清了清嗓子:“税鑫是成年人,他冒犯了我,该承担什么法律责任那是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但你们不能威胁江子岳,他跟这事无关,说几句气话也能理解。他的脾气我知道,不计后果,所以大家各退一步。
出了这样的事,我一个女孩子没脸再待下去。
可你们不一样,你们是有头有脸的成功人士,你们还得经营下去。
儿子不成器但你们是好人,相信你们刚才的许诺不是敷衍,我希望体面地离开这里。
叔叔阿姨,我的意思你们懂了吗?”
税金山夫妇又惊又喜,没想到一个年轻女孩子竟如此成熟。
明玥的话有几层意思,一是税鑫的法律责任自己承担,二不要把江子岳逼得走投无路,否则同归于尽还真有可能,三她愿意接受适当的补偿,体面而有尊严地离开这里。
“明玥,我们懂,我们懂!”
望玥感动不已:“说到底还是我们税家没有福气。
请你相信我们也是从艰难中走出来的,做人的良知还在、底线还在。
你放心,我们一定严加管束税鑫,不会再给你们添麻烦,至于……”
明玥伸手打断她,说:“叔叔阿姨,你们按规矩来,我信得过你们!”
江子岳当然也听懂了,痛心疾首地说:“姐,你不能听他们的,他们根本不可信,你不能为钱作践自己……”
“胡说!”明玥怒斥道:“受害的是你还是我,你有什么权力替我说话?”
“姐……”江子岳捶胸顿足,嚎啕大哭。
“江子岳!”明玥的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你去租个房子,我这人爱干净,简单弄弄就行,弄好了告诉我。”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张银行卡,塞进江子岳手里,“拿我的工资卡去租,密码你知道的……”
“明玥,我在西湖路有一套房子空着,不大,两室两厅,如果不嫌小,我送给你。”
望玥赶忙示好,又特意加重语气说:“不要你一分钱,只希望你……”
“放税鑫一马对吧?”
明玥坚决摇头:“听着,我不想再跟你们税家有任何关系,但我会保留我应有的权利!”
望玥求助地看向曾令秀,“曾总,你看……”
“你不用问我,我支持我女儿!”
曾令秀默然一笑,“税金山,望玥,我不想跟你们多说什么,等我的律师来找你们谈吧!”
明玥向曾珏伸出手,“你帮我从箱子里找一套衣服出来,我去洗个澡,我干干净净的来,也要清清白白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