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扳倒慈禧,自己就能乾纲独断,大权独揽。
不过,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年轻,自己只顾外敌来侵,却完全忽视了内忧之情...
就在光绪着手调兵遣将,厉兵秣马,正欲同日本来一场你死我活的国运之战时。
朝堂上,却有一股暗流,正在悄然涌动,仅差一点,就把一心备战的光绪给拉到了深不见底的斗争漩涡中去。
“皇上有旨,宣醇亲王载沣,入殿觐见~~”
此时正值初冬之际,寒风瑟瑟,浸人皮骨,几片枯黄落叶,在朱红的宫墙角根处,不断卷起,又不断落下。
年仅十余岁的载沣着一身石青长袍,袍子正面绣五爪金龙四团,两肩前后各一,间以五色云彩饰之,因与光绪同父异母的血缘关系,故而在雍容华贵间,也尚有几分光绪的影子。
“奴才们给亲王爷请安了,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载沣一路昂首阔步,内廷上下宦官见状,无不下跪请安,年幼的他还未享受过这般殊荣待遇,举手投足间,不免生出些神气十足,趾高气扬。
载沣前脚刚一迈入养心殿中,一股暖洋洋的热气便扑面而来,他顿感体内的血液也跟着升温不少,浑身上下,滚烫发热。
“皇上的居所好生富丽啊~~”
虽自幼生在王侯之家,享尽世间荣华,可面对紫禁城的气势恢弘?,和养心殿的极尽奢侈,载沣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由衷感慨。
在随侍太监的引领下,载沣穿过正殿,眼见北墙处有一书隔,书隔东侧开一小门,太监躬身示意后,载沣便大步流星地朝小门内走进。
小门中别有洞天,内有一间方方正正的舒适小屋,刚一踏进屋中,就见羊毛地毯上放置着一盆散出淡淡红晕的红罗炭火,暖烘烘的氛围让载沣顿感惬意舒心。
抬眼再看,一眼便见光绪正盘腿坐在东侧靠窗的小暖炕上,炕上设一紫檀雕花矮几,几上一侧陈着青玉香插、红釉如意耳杯和一座铜鎏金制葫芦钟。
矮几另一侧,则是堆成小山,封皮各异的奏折文件,光绪正埋头其间,完全没有注意到载沣已迈入阁中。
“奴才载沣恭请皇上圣安。”
载沣入宫前,嫡母曾多次教诲,尽管光绪算作是自个儿的亲兄长,可一旦入了宫,仍不可失了彼此间的君臣之礼。
光绪闻声,从奏折中抬起脑袋,待看清来者后,他用双手将奏折合上,搁至矮几,随后,又用两指揉了揉鼻梁两侧,面容间疲色尽显。
“载沣,都是自家亲兄,何须多礼,况且,这也不是在朝堂之上,你随意便是。”
说话时,随侍太监已抬来一张红木小圆凳,待圆凳搁好后,光绪含笑招手,载沣见皇兄如此热情,便也不再犯怵,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一屁股便坐在了圆凳上面。
“朕近来公务缠身,竟忘了回府探望母后,不知母后最近身体如何?寝食尚安吗?”
说着,光绪转过身来,将双腿放到炕下,与载沣面对而坐,语气颇为亲昵。
“回皇兄话,自从父王走后,嫡母的胃口差了许多,夜晚入寝时,也是迟迟难眠,所以臣弟常常在入夜时分,陪着嫡母在自家院中散散心,拉拉家常。”
“小弟受累了。”
光绪淡然一笑,又同载沣简单拉过几句家常话后,他便不再开口,自顾自地盯着载沣略显稚嫩的白净脸庞。
俗话说,无事不登三宝殿,载沣在这个时候进宫陛见,要说是思兄心切,那纯粹是瞎扯硬掰,毕竟自己刚进宫时,载沣都还未出世,两人会面极少,交情方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载沣被光绪这么一盯,感觉浑身都不自在,好像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都被兄长的深邃眸子洞穿了似得。
尴尬片刻后,载沣虽是率先开口,但其语调含糊,讲起话来也是吞吞吐吐:
“皇兄,臣弟近来听闻,朝廷正在四处招兵买马,调兵遣将,这是...有何大事要发生吗?”
光绪见他讲话时垂着脑袋,面色绯红,两手不停摆弄着衣角,就知他话中有话,意不在此。
“载沣呀,朕没有想到,你这小小年纪,就能如此关心国事动向,朕这做兄长的,也是颇感欣慰呀。”
说着,光绪又将两腿重新盘回炕上,饶有兴趣地继续盯着载沣的异样神态。
“但,朕听你这语气,好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有什么弦外之音,你向为兄直言便是。”
侍奉在旁的大太监寇连材一听,急忙将宫女太监全都唤至屋外,并将屋门轻轻掩带上。
而两兄弟则大眼瞪小眼,半柱沉香燃毕,载沣才忐忑不安地偷瞄了几眼光绪脸色,见皇兄一脸和容悦色,他这才鼓足勇气,怯懦开口:
“皇兄,眼下国力衰弱,内忧外患,可皇兄却一味扶持汉人上位。
先是修筑铁路,任凭汉人主政,现又扩充水师,提拔汉人掌权,皇兄可知,如此作法,会将我满蒙八旗,置于何地?!”
见光绪冷脸不语,载沣还满心以为是自己说中了光绪的心中隐疾,继续开口时,语气中倒是多了几分坚定,少了几分畏惧:
“皇兄,特别是汉人所掌的淮系势力,膨胀过于迅速,为首的李鸿章他...他权倾朝野,专政弄权,现又养寇自重,欲以战谋私,长此下去,臣弟担心他...恐生不臣之心啊!!
还有!
李鸿章的部下大将,诸如丁汝昌、龚照玙、卫汝贵、卫汝成之流,皆是淮系一派的尖牙利爪,为使国体安稳,皇兄不如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光绪一听,先是一愣,没有想到载沣小小年纪,竟能有如此心机。
可转念一想,他不过是十余岁的小娃娃,哪里会懂得这些朝堂秘事,想必背后,一定另有其人。
“愚蠢哪!小弟啊!你真是太愚蠢了!你给朕讲讲,到底是谁在教你,前来给朕游说这些的?!”
别看载沣年纪不大,骨头倒是格外硬朗,明明眼瞅着光绪面露不悦,他却还要站起身来,理直气壮地硬顶还嘴:
“皇兄,我说的这些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从没有人教导过我,我只是知道祖宗的基业来之不易。
若是轻易废除满人集权,纵容汉人强盛,势必是养虎为患,往后也必将危及大清永固!请皇兄三思,三思啊!!”
“载沣啊!你好生糊涂啊!!”
光绪登时龙颜大怒,他真想将眼前这个听风就是雨的叛逆少年一把提溜起来,然后狠狠扇上几个大嘴巴子,让这个无知后生好好清醒清醒。
“你小小年纪,根本不懂政事深奥,朕不管是谁在背后教唆于你,但如今正值国家存亡之秋,岂能未开战事,先斩大臣。
况且,李鸿章虽有私心,但多来以来,他对朝廷也是披肝沥胆,特别是他麾下的北洋水师,更是我大清砥柱,岂能因你一言,而尽数弃之?!”
载沣本想开口再辩,不料光绪却三步并作两步,鞋都未拖上一双,便径直冲到他的面前,狠狠揪住他的耳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开口怒骂:
“载沣啊!你这个臭小子!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你他娘的,怎么还执迷不悟,一直被蒙在鼓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