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蓉蓉见老皇帝的表情有些不对，立刻换了一副乖巧的样子，轻声问道：
“父皇，您怎么了？”
老皇帝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胸中有很大的郁结一般。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同她实在是太像了！当年她也是这般骄傲地站在朕面前，说着会保护朕的话！”
“她？是母后吗？”连蓉蓉试探着问道。
老皇帝点点头：“嗯，就是你母后！她也如你一样，活得鲜活，活得洒脱！
朕有时真的很后悔，若当初没有执着于这帝王之位，我们还有祁儿的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如果？”李元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刚落，笔直的身影也已出现在连蓉蓉跟前。
“怎么样？没人为难你吧？”李元祁有些紧张地把连蓉蓉看了又看。
搞得一旁的老皇帝都忍不住“啧”了两声。“你夫人能有什么事？有她在你该担心别人才对吧。
方才朕可听袁术说了，慈安宫的那些个老东西都已经被她打趴下了！”
李元祁闻言，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若不是没看错，那眼底好像还有骄傲的光芒。
“我家夫人就是厉害！那些个老家伙早就该有人收拾收拾了！”
“你小子还挺骄傲？”
私下无人时，三个人便是这般自在的相处。其实李元祁和连蓉蓉都知道，老皇帝缺的不是跪拜与敬畏。
他缺的是亲人和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儿臣方才听到父皇提到母后了。”李元祁话没说完，但连蓉蓉已明白了他的心思。
“父皇，您再给我们说说母后年轻时候的事吧。”连蓉蓉一脸期待地看着老皇帝。
老皇帝看了看她，又转头看了看李元祁：“你们想听？”
“嗯，想听！”连蓉蓉痛快地点头，李元祁也微微颔首。
“儿臣都有些记不清母后的样子了！”
“你母后她，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不可能，我夫人才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李元祁横叉一嘴，把连蓉蓉都干懵了。
“不孝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老皇帝狠狠白了李元祁一眼，连蓉蓉偷笑，看着两个恋爱脑父不慈子不孝的样子倒也有趣。
“反正朕的皇后就是最美的！”老皇帝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遍。
“好好好，母后最美，母后最美，您快往下说吧！”连蓉蓉笑嘻嘻地开口催促道。
老皇帝沉默几息，思绪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你们母后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子，她同你一样，爱憎分明，敢作敢当！
朕记得有一次……”
提起先皇后，老皇帝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这一讲就是大半个时辰。
等到老皇帝说完，连蓉蓉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婆婆还当真是不简单。
又或者说，她似乎也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从她能够发明出许多新鲜物件和人生而平等的思想来看，这先皇后的确很不一样。
不过，眼下这一切也都只能是猜测了，毕竟斯人已逝，过往皆成迷。
“父皇，您是说母后也曾尝试办过女子学堂？”
老皇帝摇摇头：“她只是想过，可当时她的身体已是油尽灯枯。
虽有想法，却始终没来得及实现。所以啊，你这丫头完成了她未竟的心愿。”
说到此处时，老皇帝的眼眶微微泛红。似乎是怕两个孩子看见，他故作不经意地起身，走到桌案前。
连蓉蓉与李元祁对视一眼，都没有跟上去。毕竟有些情绪只能自己消化。
老皇帝在桌案前站了一会儿，再转身时已神色如常。
“丫头，过来给朕磨墨。”
连蓉蓉应了一声，便缓步走了过去。
“您这又要写什么啊？”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李元祁双手环在胸前，默不作声，仿佛已经猜到老皇帝要做什么了的样子。
“你知道父皇要写什么？”
“大约知道。”
“什么叫大约知道？”
“大约知道就是大约知道呗！”
看着李元祁嘚瑟又欠打的模样，连蓉蓉忍不住扬了扬手里的墨锭。
谁知那墨锭上残留的墨汁险些摔老皇帝一脸。要不是老皇帝躲得快，只怕今日就要成花脸陛下了。
“好好磨墨，回家打情骂俏去！”老皇帝撇撇嘴，他家这对活宝真是没眼看。
连蓉蓉自知理亏，哦了一声，便乖乖磨墨了。
“大功告成！”磨好墨后，连蓉蓉把墨锭放在一边，拍了拍手上的墨粉。
而后便老老实实站在旁边，想要看看老皇帝到底要写些什么。
老皇帝伸手拿起一旁的狼毫。随后手臂轻抬，笔锋触纸，墨色瞬间晕染开来。
他运笔流畅，笔势凌厉，“明月堂”三字一气呵成。
“明月堂？父皇，这是给我们明月堂题的匾？”连蓉蓉惊喜非常。
“不然呢？如今偌大个圣都，还有第二个明月堂吗？”
“父皇这是怕皇祖母再为难你！有了御笔匾额，便等同于明月堂有了‘免死金牌’，即便是皇祖母，也是拿你没有办法的！”
连蓉蓉一脸狗腿地看向老皇帝，毫无气节地巴结道:
“父皇英明！父皇威武！”
“抓紧把你媳妇带回去，太吵了！”
老皇帝嫌弃地摆摆手，李元祁立刻上前把自家夫人卷走了。
空荡的书房内只剩老皇帝一人，但这一次，老皇帝似乎不再感到寂寞。
原来有亲人围在身边的感觉竟是这般温暖。
慈安宫内，花灵始终陪在太后身边。老皇帝把连蓉蓉带走这件事太后恼火，花灵更恼火。
眼见着就能好好收拾那个贱人，竟又让她从眼皮子底下跑了，花灵如何不恼？
但以花灵的聪慧自然也深知一个道理。有老皇帝成心袒护，想动连蓉蓉绝非易事。
不过花灵并非寻常女子，她有心机，有耐性，知道只有伺机而动，才能一击毙命的道理。
“太后，看起来陛下是打算为祁王妃撑腰了。”
太后冷哼一声:“还用你说？陛下宠李元祁宠得跟眼珠子似的。
爱屋及乌，自然不会放任祁王妃不管。
不过这丫头当真是狂妄的很。哀家早晚要收拾她！”
“太后娘娘，其实不用等。眼下灵儿就有一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