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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韩亮来说,这批人实在是麻烦事。

现在这年头不缺罪犯,尤其是建奴入境以后,青皮闹事屡见不鲜,京城连日戒严,晚上出门遛个狗都要抓到所里喝茶拷问,是不是内奸谁也说不准。

五城兵马司、顺天府衙门,还有南北镇抚司都不敢擅作主张放人,万一有一个内奸,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基本是抓一个就关一个,等建奴退兵再说。

谁成想建奴一来就是好几个月,人家仗着人多马多在畿辅打了就跑,就是不走。

关键是现在勤王的只有辽军,各大边镇以及内地援军都还在路上。

辽军来的人不多,但都是百战精锐,守城有余但出战不足,在各路勤王大军汇集京师前,也就只能干瞪眼看着女真人杀人放火。

前几天袁崇焕被抓,祖大寿东溃,还留在各门的辽军数量也不多了。

京城内关于辽军守不住外城,京城要被女真人攻陷的各种流言越来越夸张,乱象越来越多,维持京城的治安已经是个难事。

各大牢狱早已经人满为患,北镇抚司自己也要吃饭,根本没有多余的人力和资源去装这百十来号人犯。

韩亮正在头疼,听到李顺祖愿意收留这些人,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李顺祖提出的意见对韩亮来说实在是一炮双响,解决了这些人的吃住问题,回到北司交差也属圆满完成任务。

“都听好了,赵泰擅自克扣辽军物资,罪无可赦,尔等皆有包庇不言之罪!”

“本官是北司千户韩亮,奉命查办赵宅!”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充军的人犯,全凭我一句话,都懂了吗?”

韩亮挎着腰刀,对着院中的家仆们颐指气使。

家仆们多只是在赵宅混口饭吃,加上赵泰平日对仆人并不算好,也根本没什么感情,闻言都是又哭又闹,谁也不想为了这个差使被发配到边关。

充军戍边,其实就是把罪犯送到边关去压榨最后一丝剩余价值,边关的将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一百人之中能活过一年的甚至不足十个。

充军戍边说的好听,其实就等于判了死刑。

“韩千户,老爷的事我们全然不知情啊!”

“千户饶命啊!”

“我才二十岁,我不想死......”

见他们都是蜷缩到一处,害怕得要命,韩亮十分满意。

他故作为难之色,想了一会说道。

“本官为人向来仁厚,从不滥杀无辜,我看你们也实在可怜,这样吧!”

“新上任的广渠门提督,乃是辽东李家后裔,未来的朝廷宁远伯,与本官是多年好友,我去找他说说情,看能不能把你们其中的某一些人留下。”

韩亮在院中来回踱步,回头打了个眼色。

李顺祖一直在门外听着,心中正在感叹韩亮这货人前胡扯面不改色的能力,见状也是调整了下状态,背着手从门口慢悠悠走进来。

李顺祖的相貌虽然不算英俊,但生得人高马大,比一旁的韩亮高了半头,在一众锦衣卫中算是比较出众,顿时吸引了全场的注目。

为了顺利交差,韩亮当场发挥了影帝的才能,一副恭敬的样子询问起来。

“李提督,这些人犯被赵泰那厮牵连,都是有家有室的可怜人,请提督大发善心,将他们留下吧。”

既然是唱双簧,李顺祖自然也要表演一番,这也关乎到日后自己的仆人忠心不忠心的问题。

这时候表现的越是为难,说明这件事自己对他们的恩情就越大,李顺祖为了晚上能在家睡个好觉,也是下足了力气。

“什么!”

“这些可是人犯,收留他们,我这个提督还干不干了?”

韩亮先是一愣,没想到李顺祖这么会演,随后也开始配合。

“李提督,下官常听北司的弟兄们说您是刀子嘴豆腐心,这些人要是真被送到边关戍边,可就全都回不来了。”

“这里还有十几岁的孩子,您忍心吗?”

“您刚刚调任广渠门,宅邸还没有仆人,就留下他们吃口饭算了!”

听到这里,那些仆人眼见李顺祖还有犹豫,也都是纷纷为自己求情。

“是啊大人,我吃得少,干活利索!”

“小的们只求有一个安身之所,决不敢多求!”

“大人我才刚到二十岁,我不想死啊......”

李顺祖确实看见跪在地上这些家仆之中,有几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听了这些,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猛地停住脚步,长吁短叹,接连摇头。

“此皆赵泰那厮的罪过,与尔等何干?”

“既然如此,你们就留下吧!”

家仆们闻言都是大喜过望,相拥痛哭。

唯一的希望成为现实,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谢谢提督大人!”

“谢大人收留!”

“小的们一定兢兢业业服侍大人,不给大人添麻烦!”

韩亮见圆满结案,心中松了口气,又添了最后一把火。

他走上前,对着这些喜极而泣的家仆们说道。

“这位新上任的提督,未来可是要袭爵宁远伯的,到时候这儿可就是伯爵府了,你们这些人,早晚都会是伯爵府的下人,以后混得好了,别忘了本官今日对你们的恩情!”

“想留下的,站到那边去,本官就问这一次!”

对这些原本的家仆而言,这不是选择题,这是没有选择。

不留下就要被送到边关充军,十有八九都要死在边关,留下不仅能保住一条性命,没准还是跟了个未来能飞黄腾达的大爷。

要是李顺祖日后真的袭了李家世袭爵位,他们这些家仆,摇身一变身份就不一样了。

李家世袭宁远伯,这就是后世的铁饭碗,有身份而且有地位,远比在其它大户家中做仆人强多了。

看着家仆们千恩万谢,韩亮也是把李顺祖拉到一边,连连恭维。

“大恩不言谢,下官记在心上了。”

“日后若是有用的着在下的,说一声便可!”

“下官带着北司的弟兄们,来给李提督站场子!”

李顺祖这也是拿了好处,白捡百十来号家仆没花一分钱,顺水人情而已。

“还叫提督?”

“韩老弟,咱哥俩谁跟谁啊!”

“你快回去交差吧,宋付可不是好相与的。”

韩亮也是没想到,这位刚刚召对回来的提督如此平易近人,看来往日北司听说那些,关于李顺祖是个废柴的话,多半只是一些传闻了。

“好,那下官就冒昧了,称呼提督一声李大哥!”

“小弟这就回所里交差了,日后有机会,一定要与李大哥一醉方休!”

李顺祖哈哈大笑,连声说道。

“一定一定。”

两人还在聊着,路边突然驰来一骑,往紫禁城承天门而去。

“通州陷落,知州任光裕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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