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临说着,看向宋言汐道:“劳烦宋姑娘先用银针吊住这孩子一口气,我这就去煎药。”
想到传闻中的奚家绝学,据说是一碗敢与阎王抢人的还魂汤,宋言汐忙道了声好开始施针。
有还魂汤作为辅助,她便能多三分胜算。
至于剩下的,就要看这孩子自己的造化了。
宋言汐接连下了几针,伸手在他腕间探出微弱的脉搏,方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下一瞬,她突然意识到不对。
在京中时,墨锦川因着她的要求,那日只介绍他二人认识,不曾透露过她是神医谷传人一事。
以他的性情,答应了便会为她保守秘密。
奚临大夫又是如何知道的?
注意到宋言汐疑惑的眼神,暗一轻咳一声道:“姑娘有所不知,奚临大夫除了重口腹之欲外,还有个不太光彩的癖好。”
“譬如偷听?”
“姑娘果真聪慧。”
如此癖好,行走江湖时怎得没被人打死?
想到二人第二次见面的情形,宋言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此人着实命大。
看着缩在角落里,冻的瑟瑟发抖却仍一脸警惕盯着这边的小乞丐,宋言汐用油纸包了两个饼走过去。
小乞丐看着烤的金黄的饼子,不争气的吞了一口口水,却硬生生忍住没有直接伸手去抢。
他小心翼翼问:“这是给我的?”
见宋言汐点头后,才赶紧接过,抓起一个饼子就往嘴里塞。
一个饼吃完,他眼巴巴地看着油纸包着的另一个饼,咬咬牙道:“我吃饱了,这个留给我哥吧。”
暗一听的眉头紧皱,忍不住问:“庄诗涵没给你们饭吃?”
“谁?”
“你的神仙姐姐。”
听到是恩人的名字,小乞丐的表情一瞬变得警惕,脱口道:“神仙姐姐是好人,你们不许欺负她!”
暗一冷笑:“你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居然知道什么好坏。”
“我就是知道!”
小乞丐气得握拳,怒道:“神仙姐姐是好人,才不像你们一样。”
“给你两口药就是好人,那宋姑娘帮你哥看病,又给你吃饼,怎么不见你说她半句好?”
暗一不由黑了脸,“还真让庄诗涵说准了,你就是白眼狼。”
小乞丐气得一张脸涨红,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他眼珠子转了转,看向宋言汐问:“你想让我干什么?”
“宋姑娘救你是一片善心,能需要你一个小屁孩做什么?”
“我确实有事情要你帮忙。”
听着宋言汐的话,小乞丐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而暗一则是震惊到说不出话。
他实在想不到,这个瘦的跟个黄花菜一样,浑身上下就剩这张嘴的小子,能有什么用处。
见到庄诗涵就神仙姐姐,喊他们宋姑娘坏女人,未免太不识好歹。
也就是宋姑娘脾气好,换作那个庄诗涵,非得撕烂他的嘴。
小乞丐盯着宋言汐,道:“帮忙可以,我还要两张饼。”
怕她不给,他强调道:“我吃不饱什么都干不了,也帮不了你。”
暗一捏紧了拳头。
对上小乞丐有些忐忑的眸子,宋言汐果断拒绝。
“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资格。”
“你!”小乞丐气红了眼。
可当他余光瞥见躺在木床上,还在昏迷中的自家哥哥,只能咬了咬牙答应下来。
宋言汐直接问:“你籍贯何地,家中几口人,又为何兄弟二人流落至边城。”
小乞丐眼珠子转了转,就要开口。
暗一冷声提醒道:“撒谎之前,最好先想想后果。”
小乞丐缩了缩脖子,老实道:“我们是河西镇李家村人,家中四口……家中两口人,是跟哥哥一起逃难才到边城的。”
似乎是想到伤心事,小乞丐说着说着竟哭了起来。
他一边哭一边说:“我们就是想有个地方睡觉,没想跟他们抢地盘,他们凭什么打我们?”
难怪那孩子除了体弱之外,还有内伤,能撑到今日已是了不得。
宋言汐皱眉,问:“你们到城中几日了?”
“五……六日了。”
小乞丐抹了把眼泪,怯生生道:“你不会要把我们都赶出去吧?”
宋言汐听出不对,皱眉问:“除了你们兄弟二人,还有其他人与你们一路?”
闻言,小乞丐哭的更厉害了,“死了,他们都死了,村里的人就剩我跟我哥了。”
他泪眼婆娑的看着宋言汐,问:“我哥是不是也要死了?”
宋言汐嘴唇动了动,就听身后响起奚临戏谑的声音,“放心,他命硬着呢,死不了。”
一听死不了,小乞丐顿时松了一口气,眼皮翻了翻直接以头抢地。
暗一及时将人一把捞起,在手上掂了掂道:“还没一袋子米重。”
奚临叹了一口气,自他手里接过人,道:“造孽,看这孩子的样子至少半个月以上没吃过饱饭睡过好觉。
我离家这么些年,也算是走过南闯过北了的,还没见过哪个地方的日子能过成这样。”
宋言汐轻声道:“是时疫。”
闻言,奚临猛地顿住,满眼的难以置信。
他低喃道:“怎么会这么巧。”
“我之前看过此地的布防图,河西镇虽归红沙城管辖,却距离边城最近。
大军脚程慢,锦王殿下要到的消息,想来早几日便已经传遍大街小巷。
他们将锦王殿下奉若神明,定是想着边城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这才一路逃到此地。
至于他同村的那些人,多半是死在了路了。”
奚临想到什么,脸色蓦地变得难看,“你的意思是,此事或许并非巧合?”
宋言汐面色凝重道:“只是猜测而已,这一切都太巧了。”
明明锦王殿下率军开拔之前,梁国的人还三天两头的骚扰边城附近的村落,大有一副要立即撕破脸开战的架势。
可当他们抵达边城才知,梁军那边已经近十日不曾有过动作,只驻扎在三十里开外以示挑衅。
军中的将士都说,他们这是被战神的威名吓破了胆,一听锦王殿下在来的路上就不敢再造次了。
这种话,说出来笑笑闹一闹也就算了,绝不可当真。
墨锦川只是伤了双腿,而并非是死了,他们若真心有忌惮,就该老老实实的井水不犯河水而不是屡次挑衅。
直觉告诉宋言汐,梁军如此反常行事,势必在酝酿着更大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