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师祖,白絮。
后山脚下一小竹屋,屋前几步竹阶。阶下,数块大石板铺成一条小径。两边各式花草盆栽,形态各异。角落有一大箩筐,里边满是杂草。
竹屋内,白絮、白梦、金兰儿。相对而坐。桌上一碟葡萄,一壶清茶。
金兰儿如今已经高了不少,一头金发。跟着宋玉后,这朵草原上的小花褪去些许青涩,渐渐长开。
草原女子不同中原汉人。草原女子鲜艳、热烈。中原女子更为婉约、内敛。
白絮看着金兰儿,眉眼带笑。好看的小姑娘又极具特色,着实很难让人心厌恶。
金兰儿讲着过往,也说起了与宋玉的相识,白絮只听着,既没多说也没多问。到了白絮这等阅历,只需听,看。真话假话,了然于胸。
李太玄是她师兄,又是当世唯一九品剑修。作为师妹,辈分够高,凡蜀山招收弟子,她都爱当面瞧上几眼,也算是帮师兄掌掌眼。
宋玉带回山的妹妹,她不想横加干涉,可毕竟自己没亲见,这才叫白梦带来瞧瞧。
金兰儿岁数不大,可所经历的事,常人难及。被父母卖掉,又落入贼窝,遇见宋玉。
白絮听完,轻轻抚摸着金兰儿的一头金发。目光柔和,轻声问着:“丫头,如今你还恨你爹娘吗?”
金兰儿没有半点犹豫,摇头。:“我哥说了,既已经将我卖了,便断了亲情,用不着恨了!”
白絮看着眼前貌似洒脱的女孩儿,也未继续往下说。
金兰儿年纪太小了,有些恨,时间抹不掉,想忘记,谈何容易。有些过往,不能说,有些事儿,连想也不敢想!
片刻后,白梦才开口。:“丫头啊,你哥宋玉真有你说得这么好!”
提及宋玉,金兰儿眼中有了神采,回道:“嗯!我哥宋玉就是全天下对我最好,也是我最重要的人。我要上山练剑,保护他!”
白絮微微点头,提过几颗葡萄给金兰儿。金兰儿美美的吃着。
白絮心中却有些担忧,“这女娃这般岁数便有了执念,想过幻阵,怕是不易!”
忽然,白絮看向屋外,面色一冷。一瞬,随即微微一笑。
看向白梦:“梦儿,去请曹清微进来吧!”
白梦一愣,随后点头,离去。
再看着金兰儿:“丫头,你先熟悉熟悉这里,你还小,练剑不急。去玩吧!”
金兰儿乖巧点头,深鞠一躬,缓缓离开。
白絮论年纪几乎是金兰儿祖母这辈,当初见着被丢弃的白梦不忍心,随后多少年了,心中难起波澜,可今日看着金兰儿,又想起白梦小时候的模样,唏嘘不已。
而另一边,宋玉、唐宁,赶至花花常出没的水潭边,左等右等,始终不见花花。
一个时辰后,仍是不见踪影,两人只好悻悻而回。
回到所住的院子,凑巧又碰上了白梦。三人一碰面。
“兰儿呢?”
“兰儿呢?”
白梦急道:“你们可是去寻兰儿了?”
宋玉摇头,也是问道:“兰儿不是和你一起?”
白梦想解释,刚张嘴。被唐宁拦下,道:“在这儿,人丢不了!咱们赶紧分头去找吧,无论找到与否,一个时辰后正殿集合。”
三人往外跑去。
宋玉沿着下山的路,在山腰小镇里寻了许久,一无所获。
唐宁在后山附近寻找,白梦则是从白絮住处起一步一步细细查看。
一个时辰快到了,宋玉寻的有些恼火。倒不是担心金兰儿安危。老话讲:人找人找死人!又正值盛夏,就这么漫无目的,找一个小孩,哪怕是宋玉也心烦。
只得往回走,希望另外两人能找到吧!
“蜀山”大门,一整块白色巨石,被切割得光滑如镜,嵌入地面。呈一条笔直大道,正对就是正殿,在蜀山也叫大殿。李太玄讲剑或是接待重要访客的地方。
大道两旁是两块巨大的广场。地面也分别由一整块白色巨石铺成。
正殿一侧,是藏书楼,与剑有关的书籍均在其中,剑经、剑谱、或者蜀山的传说故事应有尽有。
楼分三层,底层可随意进出。二层蜀山弟子可入,其余人不可。三层,有一门,大门终日紧闭。
挨着正殿有几间房屋。屋前有招牌。
铁匠铺,专铸造剑。这里的工匠有别于蜀山其余地方的剑铺。
这里的工匠均是爱剑之人,对蜀山剑修极为崇敬。让他们铸剑,费用很高,可来者哪怕只有一个粗略的想法,工匠们仍可以做出成色很好的剑。故,这铺子全然不愁生意。
除此外,裁缝铺、茶水铺、杂货铺。生意都很不错,来这里的游客,就算不用剑,买件传说中御剑飞行的剑仙们相同样式的衣裳也很是不错。
正殿另一侧,一座两层的阁楼立着,阁楼外有围墙,一人高。不对外,偶尔有蜀山弟子进出。
宋玉刚赶到正殿大门,唐宁、白梦已等在门槛处。三人目光一对,接着摇头。
白梦此时有些急了,毕竟金兰儿算是从她手里走丢的,说道:“不行,我得去告知娘亲了。你们去找曹师傅。”
此时,阁楼围墙大门敞开,一身着麻布坎肩,身材壮硕的赤发老者,皮肤呈古铜色,手里牵着一满头金发的小姑娘。一老一少,缓缓朝着正殿走来。
两人侃侃而谈,似多年老友。
老者笑声爽朗,如洪钟。小女孩呵呵轻笑,似银铃。
宋玉三人,目力极佳。老远一瞧,三人深吸一口气,神情微妙。
三人挺直了腰板儿,等着这一老一少缓缓走近。
接着,宋玉三人齐齐躬身行礼。
齐声道:“二师祖”。
老者正笑满面对着金兰儿,一听。脸色一变,板着脸,目光扫过三人。
点点头,“嗯”。算是回应。
便再也没看三人,领着金兰儿继续往正殿里走。
金兰儿看着宋玉,想张嘴。宋玉,使劲眨眼、微微摇头,又瞥了一眼老者。
金兰儿会意,默默跟着老者走了。
目送这一老一少走入正殿内。
唐宁:“啊!我的妈呀!瞧这模样,兰儿这才第二天,就比你我混得滋润啊!二师祖,什么时候和人这般亲近?”
宋玉也是啧啧称奇。想不明白!
白梦叹道:“我在蜀山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二师祖,二师祖极少走出阁楼。方才看二师祖看着兰儿,眼中很是亲切甚至溺爱啊!”
蜀山二师祖,何顺。
不管蜀山事务,也不修剑。可李太玄对这个师弟极为倚重。连饭食也是安排专人专送。蜀山绝大多数也不知晓这位辈分极高二师祖整天深居简出,在阁楼里做些什么。
极少露面的二师祖,在弟子面前,总是板着脸,寡言少语,看着就是脾气不好的主儿。包括宋玉在内,见着这老人家,均是毕恭毕敬。
当晚,金兰儿开心至极,手中还拿着糖人,步子轻快地推开宋玉的房间门。
“啊”一声惊呼
宋玉、唐宁、白梦。正坐在屋子正中的圆桌前,笑眯眯地看着金兰儿。
金兰儿被几人盯着,小脸一红。
宋玉招手,轻声说着:“兰儿,来,坐!”
金兰儿坐下,拿出糖人:“哥,瞧,这是哪红发老爷爷给我买的。他还带我吃了好些小点心!”
宋玉张大嘴,很是吃惊。:“啊!还给你买了小礼物!”
唐宁按捺不住,急道:“这都不打紧!兰儿,说说你是怎么认识老爷爷的?”
金兰儿呵呵一笑,问:“你们等我就是想知道这个吧?”
三人齐齐点头。
金兰儿道:“我从白梦姐姐那里出来,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姐姐。就大致往回这儿走。
一路上,许多人看着我,有些人指我。我就跑,跑到阁楼那儿,见门半开着,就走了进去。
就看见红发老爷爷,在地上画着画。我就蹲旁边看。老爷爷也没赶我走。也不知看了多久,我腿都酸了。
老爷爷问我:“女娃,你看得懂?”
我点头。
然后,老爷爷就考我,我都答上了。
老爷爷似乎很开心,拉我进阁楼里,里面好多书,墙上、地上全是图画。我看不太明白,可我爱看。
老爷爷就让我陪着他,他又开始一个人在纸上画画。
之后,就带我出门。然后就遇见你们了。”
听完,白梦问:“兰儿,你是真看懂了画?也真喜爱看那些画?”
金兰儿点头。面色诚恳,不似作伪。又看了看眼前三人。
金兰儿:“你们不信?”
又看向宋玉:“哥,你信不?”
宋玉一时出神,笑道:“信啊!我只是在想二师祖画的画,是些什么东西?”
金兰儿扭头四下找了找,问:“哥,纸,笔在哪儿?”
宋玉会意。
备好笔墨,三人掌灯。
不久,金兰儿便凭着脑中记忆,画了一幅画。
宋玉几人站立桌边,打量着。
金兰儿时停,时画。断断续续才收笔。
说道:“大致就这个了,有些记不清了,老爷爷画了好多,我能看懂的,记得的就是这幅画。”
唐宁皱眉,道:“这是画的啥?也不似机关器械图纸!”
白梦一脸茫然。
宋玉看了又看,道:“似乎是指什么方位,却又不是地图!”
金兰儿哈哈一笑,指着画:“这不是咱们蜀山吗,这是山脚下,这是半山的小镇,这是大殿,这是后山,这是……!”
金兰儿霹雳吧啦说着。宋玉三人,越听,眼珠睁得越大。
最后,唐宁忍不住拍手叫好。
朝着宋玉笑道:“宋玉,你捡到宝了!说不得,往后,蜀山名气最大的弟子是金兰儿,咱们都跟着沾光啊!”
宋玉笑了,真正的欣喜。
看着金兰儿。
方才,画前,侃侃而谈,利落大方的金兰儿。
兰城那个蹲在墙角,战战兢兢,动静大点都会惊恐万分的小女孩,似乎真的找不到了!
这么些年,宋玉第一次见着眼里有光的金兰儿,这种光不是来自宋玉。
这个金发姑娘,不再只是外表不同。此时的她,有了自己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