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平县,宁静。却不平和。
郊外,骑兵总计六千余人,武卒一千。安营扎寨。
县衙里更是灯火通明。
罗成三人虽是几夜未合眼,面色不佳,可精气神还在。蜀山、大悲寺、高三十以及支援的两支骑兵统领均在。
罗成道:“诸位,咱们抓获的是宇文长风的长子宇文拓。虽有专人看管,我还是不放心,想有一位高手在牢房看着。不知几位如何?”
行一起身,:“贫僧愿往!”
罗成拱手:“大师,前番大战您已是居功至伟,那牢房中污秽难闻,岂是高僧能待的地方啊!”
行一一笑:“咱们和尚就是吃斋念佛,在哪里都一样。小僧修行多年倒还未曾在牢房里念过经,再者。那宇文施主与小僧交过手,看见我应生不出什么心思!”
罗成想了想,点头:“那就委屈大师几日,大将军一到就不用劳烦大师了。”
目光看向蜀山几人,:“几位虽是初见,但盛名之下无虚士,我见识过了佛门神通,想必蜀山的剑也不寻常,几位协助我等看住宇文拓等着大将军就行!”
徐仁从旁说道:“难不成他们还敢来抢人?咱们如今几千人驻守,后有援军源源不断,既然没追上咱们,我想多半就等着谈条件了!”
罗成眯着眼:“按理说是如此,但莫忘了不光我们有江湖高人,草原、辽东也有此类高人,不得不防。!”
言罢,当日见识过大悲寺神通的几人,脑海中均是回忆起狮吼功的威能,至今仍是倍感震惊。
平县郊外十里。
一凉州轻骑疾驰而过。经过一片白木丛林。
“嗖嗖”
应声而倒。
丛林中窜出两草原骑兵,持弓。一人上前翻看尸体,一人靠近凉州战马以手轻抚马前额。待找出信件后,安抚马匹的草原人,对着战马,拍拍马屁股。
“走吧,你自由了!”
“哒哒”。马儿似懂人言,转瞬跑远。
罗成共派出三骑报信,往三个不同方向,如今俱是全被草原弓骑兵射杀。
弓骑兵源自草原也是其独有,前朝也曾组建汉人的弓骑奈何马上准头、移动都差距颇大。后组建轻骑配备短弩,才有了一战之力。
流沙谷
宇文康看着呼延才:“此次谢了!无论事成与否,这份情我宇文康记下来。”
呼延才一笑置之:“那里话!你救你哥,我那一千草原儿郎也不能白死,从来是我们抢别人,这口气咽不下。若不是你拦着,那两千人已经被宰了。”
那日,徐仁于流沙谷屠尽俘虏,前脚离开,身后就已出现草原斥候。宇文康下令只是远远跟着。
罗成三人进入平县,同时,宇文康已然知晓。从入城到如今,整整一个白天。草原骑兵已绕了一大圈,将平县团团围住。
究其缘由。
凉州武卒日行百里已是步兵所能达到的极致。凉州轻骑日行两百里已是中原骑兵的极致。而草原骑兵却能日行四百甚至五百里。
百年前草原鼎盛时代,南下已经无法满足草原王的胃口。远征西方的草原骑兵正是凭着超越人类极限的速度,几乎横扫西域诸国。直至打到黑河地界,供给供不上才罢休。
曾有书言:“斥候初见草原骑兵,驿卒报信才抵都城,草原骑兵已至城下。”
草原马属矮种马,但耐力极佳。草原部族年年征战,或是南下滋扰或是内乱。祸福相依,战斗使草原骑兵至今依然保留了先祖的传统。
当夜子时
郊外驻扎的凉州骑兵除开警戒守卫,以及巡视的骑兵小队,多数已入睡。尤其是随着罗成三人的两千余人,数日未眠,几乎倒头就睡,
县衙里的徐仁徐义亦是昏昏欲睡。罗成靠着座椅,似睡非睡,有些心神不宁。
县郊外,最外靠向南边的营帐里。一人忽然起身,趴在地上,侧着脑袋将耳朵贴着地面。
不久后,这人起身走出营帐,拦下巡视的小队。
“有骑兵至南边来,速速通报罗将军”
骑兵小队,队正正想去通报。似是想到什么,调转马头问道:“那个方向?”
“打南边来的”
队正一笑:“勿急,南边来的,只会是又一批援军。你看,这几日所有人都累坏了,能多歇会儿就歇会吧!”
先前的士兵也觉有些道理,只是心中仍是不安。
“要不我去探探?”
队正喊道:“行吧,我叫两个人和你一起。”
三骑往南而去。
一刻钟后,三人已能清晰听见马蹄声。其中一人高呼,“我等凉州骑军,来者……”
话未完,“嗖嗖嗖”
长弓已至。
三人被乱箭射杀。
再一刻钟,空中升起一团巨型烟花。
“砰”点亮夜空,平县满城皆惊!
紧接着,大地震颤。
“轰轰轰”,万马齐鸣。
四面八方,不计其数的火光飞速靠近。
凉州军中数人大呼:“敌袭,敌袭”
转眼间,众将士便能纷纷上马迎敌。只因凉州军的传统:夜不卸甲。
徐仁、徐义、高三十等人已飞奔至军营中。
罗成大喊:“看好宇文拓!”亦是向外飞奔。
宋玉等人,纵身跃至县衙屋顶,四人成四角站立。
草原骑兵,弓骑当先。
只因所持皆是长弓,牛筋为弦,射程比汉人弩远了数丈。
此刻弓骑兵均是箭头点上火,进入射程,只管射箭。
“唰唰唰”
满天火箭,宛如火雨。
平县街道、房舍,树木均被点燃。加之连日数晴,枯枝败叶满处皆是。一点就着,转瞬便是一片火海。
蜀山四人,拔剑出鞘,四道剑气宛如屏障才保得县衙无恙。
弓骑后,草原骑兵窜出,矮马、皮夹,弯刀,一手持圆盾,一个个身形浑圆,膘肥体壮。
“杀、杀、杀”
两军齐齐对冲,马声、人声、兵器碰撞之声。
“砰砰砰”
每时每刻,总有人坠于马下,或是早已身死,或是受伤落马,或是重心不稳不慎落下。但结果均是一样。
被马蹄碾成肉酱。
“噗呲”
一草原人被一枪刺中,一手扶着枪身,一手弯刀挥过。草原人死,凉州骑兵被划破喉咙,双双落马。
一凉州骑兵一枪挑翻一人,正欲抽回枪尖。
“噗呲、噗呲”
身侧,被两人拦腰砍断。
又有,一草原骑兵一刀砍断马前腿,凉人往前砸向地面,以枪撑地,背后刀风已至。草原人狞笑着。
“嗖”
被凉州短弩射中后背。刀慢了!
虽未立刻毙命,可战场上,受伤几乎等于死亡。
此前落马的凉人趁机翻滚躲过背后一刀,抽出短剑,一剑横扫。
草原人腹部被横向割开,内脏外露。
“砰”
再被一脚踢倒。倒下后再没起身。
四处血肉横飞,残肢断臂满地。
平县不过一小县城,虽有城墙,可也就一丈多。草原上以马背为托,一人踩肩,翻上城墙。随即放下绳索。
城外激战正酣,城里人人救火,难顾其他。
草原人如蝗虫过境,很快便涌入街头。
见人就杀。
惨叫声,四处皆是。
吕子明喊道:“你们去,我一人足矣!”
三人各自奔向三条街道中。
县衙大牢
宇文拓,坐在地上,隔着铁栏看着端坐的行一。
宇文拓笑着:“大师,你听到了吗?这小小的县衙真关得了我宇文拓!”
行一仍是闭眼,手持念珠。平静回道:“宇文施主勿喜,就算不在这牢中,无论何处,我在,你就走不了。”
忽然,行一睁眼,周身金光大盛,直冲牢房。
“咔咔”
铁栏宛如朽木,一触即碎。
“砰砰”
牢房一壁,呈十字状,被斩破。火光透入牢内。
一黑衣老者,长发披肩,一手提着一柄巨刀。另一臂空无一物。身后跟着两位士卒。
老者咧嘴大喊:“你是宇文拓?”
宇文拓一脸惊恐,点头。
老者:“你爹花钱了,走吧!”
行一一步跨出,老者挥刀一横。
“哐啷”
行一后退一步,面色微惊。
老者也是一愣,:“咦!佛门小金刚?你是大悲寺的和尚?”
行一点头
老者皱眉:“如此年纪此等修为,奇才啊!大悲寺,我不想惹。他爹我也不想惹,小和尚,让他走吧!谁叫我收钱在先啊!”
行一不为所动,再次一步跨出,周身金光大涨。
老者手中巨刀亦是刀芒闪耀。单手劈下。
“砰”
行一后退数步,以背抵住石墙,“砰”。引得牢房一阵晃动。石壁寸寸开裂,金光中有一道似破壳的裂纹隐现。
老者正色道:“够了啊!这一刀我留手了,大悲寺本就人少,你不动我也不出手。我只为救他,你拦不住。何必白费气机?”
行一一时动弹不得,小金刚已现裂纹,若不及时修补,留下隐患,日后将终生无法晋升大金刚,换而言之,将终生止步于八品。
老者见行一未动,看向身后的士卒,大骂:“看什么,救你家主子出去啊!两头猪吗?”
转身对着行一笑道:“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小和尚对不住啊!若是日后大悲寺用得着,我只收五成吧!回去告诉你师傅,他知道怎么找我!”
县衙大堂屋顶。
吕子明感到大牢方向异动。身形一闪。一道黑影迎面而来。
“砰砰砰”
一黑衣人,双拳显出红光。与吕子明剑身红光相近,一个朱红,一个赤红。
一拳一剑,在空中瞬息间交手数次。
吕子明脸色凝重。
凌空虚立,剑身由赤红渐变金黄,一剑点出。一道一人宽剑光如实质般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画拳为掌,双掌取出,一声大喝。似虎啸。一虎头虚影乍现。
“铛”
气浪四溢,县衙里门窗尽碎,屋顶片瓦不存。
宇文拓几人趁机跑出县衙直奔城外。有人接应。
而巷子里。
唐宁衣衫尽湿,面色不佳。
身前满地横尸,长剑空中在空中肆意划过,如死神的镰刀,收割着!奈何,草原人毫无惧意,前赴后继,挨家挨户烧杀。
见着唐宁御剑,便躲至屋内或是墙角。压根儿不与之对敌。
白梦,粉衣变红衣,全身连着发梢也是染血。
身影穿梭,招招直取要害。草原人虽穿戴皮甲,但颈部,腰间,手腕,在白梦眼中破绽百出。
仍是同样的情形,就是一千平常人站着让人杀,杀多了也是手麻脚软。
而宋玉相较就好些。在西北的几年,饮食,与王丛山武卒操练。受益良多。
“立蜀”青光闪耀。
一草原士卒便被连人带盾削去大半。
此时的宋玉,不知斩杀了多少人。手腕处微酸。浑身血红,满脸血迹。也不知,救了多少妇孺老幼。
城外,凉州众人战至此时,只能倚靠城墙对敌,死伤惨重。
罗成大吼:“徐义,带人回去守着宇文拓。”
徐义带着十余人,策马而回。
正巧遇上,孤身持剑屹立街头的宋玉。
徐义一枪挑翻一人。眼角余光瞥见有几道身影在宋玉身后的街道,向着城外飞奔。
大喊:“宋玉,回身拦住那人!这里交给我。”
宋玉回身一瞧,盯着几道人影。纵身跃起,紧随其后。
忽闻,街道一侧,一户人家,一妇女大喊救命。夺门而出,身后大门被“哐当”一脚踢开。一草原人持刀紧追。
妇女怀抱一婴儿,哭声阵阵。朝着宋玉跌跌撞撞跑来。
“救救……”
宋玉折身来到跟前,扶起妇女。看向追来的草原人,心念一动。
“嗖”
“立蜀”划过一道流光,穿胸而过。
妇女已是气如游丝,“公….子,救….我孩儿!”。话未完,侧身倒下,气息全无。
宋玉一惊,才发现妇女后背已是中刀,伤口极深,血流不止。
一把抱起尚在襁褓中啼哭的婴儿。再看向宇文拓逃走的方向,已是无踪影。
街道尽头,早有人在墙上等候,掩护宇文拓的兵卒之一,快步跑至墙根,躬身拱背。宇文拓见状,一跃而起,一步蹬在背上,墙头等候的人,一把拉住宇文拓,翻身跃下。动作一气呵成!
宋玉只得单手环抱婴儿,追去。
来到尽头,一跃而起。哪知刚露头
“唰唰唰”
一阵乱箭射来。担忧怀中婴儿,宋玉凌空强行扭身缩回墙内。
“砰”
空中再次绽放起烟花。
草原人如潮水般渐渐退去。
凉州骑兵所剩无几,已是无力追击。
平县,县城满目疮痍,尸横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