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两位皇子娶亲,普天同庆。
京城主街已经有宫中禁卫军沿路守候,确保游街时喜车顺利通行,也是确保安全。
喜悦以及百姓的欢呼声一阵阵传来。
即便是那城门之上守卫的将士,也得了东宫以及承安王府的赏赐,沾染了不少喜气。
南城门城楼之上,霍琢一身锦衣迎风而立,双眸微眯盯着入城之路。
他是天刚亮就到了此处。
一开始在士兵们换岗休息的营房内坐着,后来上了城楼来远眺,却是始终不曾表明他的来意。
霍琢,那可是东陵霍家如今主事之人,有军功的正一品军侯。
这样的大人物只存在于别人的言语之中。
守城将领从未想过自己能见到这样的大人物。
而这样的大人物一直沉默不表态,也的确叫人犯怵。
守城将领话在舌尖上打转了第无数次,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大人、您、您是为何事而来?”
“不如告诉小人,看看小人能不能为您做点什么?”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问了。
霍琢出现的时候他问了一次,上城楼之后他又问了一次。
现在,霍琢在城楼上已经站了两刻钟有余,他不得不问,也不敢不问。
“你去忙你的,不必理会我。”霍琢说。
“……”
守城将领讪笑一声。
这个回答和先前两次询问的回答一样。
可他怎么敢自己去忙自己的,不管这尊大佛?
霍琢这样的人物,若要问罪他这样的小人都不需要理由。
他不敢退下,却也不敢再说废话,便尽量降低存在感地站在了霍琢身后不远处。
他看着霍琢身边的随从拿了单筒了望镜。
而后霍琢转动镜筒,用那军用的了望镜看着远方,心里实在是狐疑无限。
今日皇子娶亲,娶的两位沈家小姐是霍琢的外甥女,这种时候霍琢不去皇宫参加婚礼,站在这里搞什么?
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军情吗?
可是如果真有要紧军情,京城周边的部队也早就动起来了……
“来了。”
这时,霍琢忽然出声。
守城将领连忙伸长脖子望过去——什么也没看到。
霍琢收起了望镜交给随从,快速吩咐:“骑马去接,快些!”
“是!”
随从应下之后几乎是从那守城将领面前飞掠而过,下了城楼。
守城将领快步过去,便听马蹄声响起,那霍琢的随从已经带了一队人飞驰出城。
他眯起双眼盯着城外直道尽头。
看了好一会儿,双眸逐渐张大——有一队人从远处策马而来。
霍琢的随从接到了人,便折返回来。
霍琢也下了城楼。
守城将领连忙跟下去。
当那一队人到了近前,守城将领错愕地张大了嘴巴:“承安王殿下——”
这新郎官怎么从外面回来!
顾靖渊着一袭青灰色袍子,袍角卷起塞在腰带之中,长靴束着裤脚,一眼看去人高腿长。
身姿很是匀称颀长。
他一身风尘地翻身下马,面上还有憔悴之色,看得出来是长途跋涉而来,但眼神澄澈,面带笑容。
霍慎行下马引荐:“这是霍某父亲。”
“霍侯!”
顾靖渊给霍琢见了礼:“让霍侯等在此处接应,真是折煞我了。”
“回来就好!”
霍琢温声说:“殿下快些入宫吧,吉时马上要过了!”
“好!”
顾靖渊点头。
来的路上,霍慎行已经告诉他喜服拿入宫中。
现在吉时临近,他一刻也不能耽搁,竟是不曾上马,直接进了城内转往一边巷子。
正当众人错愕之时,却只见他足尖点着巷子内墙壁飞身而起,从屋顶上飞掠而过,朝着皇宫方向去了。
霍琢微怔,“倒是没想到,他一个逍遥闲王还有这样的本事。”
“十一殿下武功极好。”霍慎行说着,沉默了一下又说:“比我的好。”
霍琢眼底闪烁着诧异和赞许:“那就是真的很厉害了,祯儿的眼光真的不错……时辰来不及了,我们也快些入宫吧。”
话落,父子二人翻身上马。
霍琢身着华服,霍慎行一身软甲战袍,说来都是累赘,自是不能如顾靖渊那样飞檐走壁的。
……
喜车已经在宫道上停了两刻钟有余。
有太监从光华殿而来,将吉时延后之事告知。
沈瑶听闻皱了皱眉。
她对今日的大婚期待不多,吉时早晚她也没什么所谓,只是冠服太重。
吉时延后,就意味着要一直穿戴着这幅盔甲一样的玩意儿更久,心情很是烦躁。
想说说话排解一点燥郁,但左右的人都不会理她。
所以只好将烦躁压在心底。
沈祯听闻吉时延后的消息,却是多让喜娘问了一句,是谁提议延后。
喜娘询问后回复沈祯是青阳大***。
沈祯心里便如明镜一般。
所谓吉时延后,只是等待顾靖渊赶到的一种说法而已。
祖母为了她的婚事,当真是费心。
当喜车重新出发,到达光华殿前下车,她听到喜娘笑着夸赞顾靖渊风姿绝代之时,沈祯抿紧了唇。
顾靖渊回来了。
原本不会有新郎官的一桩婚事,如今弄假成真,将要顺利完成。
沈祯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先前告诉过自己,不可控才是常态,顾靖渊要是回来了,无非就是多纠缠一番,多演戏几日而已。
现在,被喜娘扶着朝光华殿内走去,沈祯的心底却浮起一股强烈的冲动——这婚事不能成!
一旦成了婚,她、展颜、霍家都会和顾靖渊牵扯在一起,事情会无比复杂。
她不想和顾靖渊纠缠那么多。
从一开始他就不过是她复仇路上的一个工具而已。
此时此刻,她又能让婚事如何不成?
她反口不嫁?
在座的王侯公卿如何说她,帝后如何看待她,哪怕是天下人如何指点她,她都半点不在乎。
可是祖母那里又要怎么办?
祖母这样费心尽力,想让她的婚事顺利。
她要如何告诉慈爱的祖母,成婚从一开始只是她报复沈家的手段,她从未想过婚事会顺利?
说明之后,她又要如何面对祖母的关怀和担忧?
“殿下。”
喜娘低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唤回了沈祯的神思。
她垂眸,沿着红盖头的下沿瞧见自己身侧站了一身红色吉服的人。
手中的红绸被人拉紧。
那是喜娘将红绸花交到了顾靖渊的手上。
礼官在前方唱念新婚贺词。
弯身行礼的那一瞬,沈祯扯唇苦笑。
她为了复仇演出的深情,如今成了困住她的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