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哨音的不止李修文,还有袁老道。
一边西,一边东,传到李修文那边之后,声响已经很细微了。
在廖长老家,袁老道听得更清楚。他刚出门,就望见西边那火灯扶摇直上。视野里,火灯的大小也越来越小。
青壮一共分了三路,李修文只有一个人,袁老道与叶非鱼一老一幼,一个经历一番苦战已经乏了,一个年纪还小派不上用场。
这样远的路,以村里的条件,难以传讯。于是便各自带了一盏纸做的火灯,一旦遇到异常,就升起火灯,等李修文过去。
袁老道扶着自己干枯的手臂,自语道:“做这个事,本来想补偿一下李道友。没想到出力的,到头来还是他自己。”
他苦笑道:“俺这趟,只配拿一吊钱。”
似乎感觉到自己师父的沮丧,叶非鱼从侧面抱住了袁老道的腿。袁老道心底闪过一丝暖意,伸手干瘪的手掌抚摸着他的脑袋:“非鱼,降妖驱鬼的买卖,师父恐怕以后做不了太多了。我们这一脉,以后得看你的了。”
叶非鱼仿佛又回到了来的那辆马车上,只是语气不似那日一般有底气:“当天下第一,还是有点难度的。”
他的语气十分正经,但越正经,越有一种喜感。
袁老道噗呲笑出了声,用力拍了拍他的脑袋:“天底下那么多英雄豪杰,哪轮到你一个小子当天下第一?”
“你只要比我强…”
袁老道停了一下,又说:“你呀,肯定要比我强多了。但有一句话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跟李道友学,强出头最是伐命,明哲保身,乃养生第一方。”
叶非鱼懂了一些,但心里却很不认同。
他更想像李阿兄那般洒脱,而不是像师父那样铢镏必较的做买卖。
……
李修文自听了哨音,就直奔火灯而去。
内视境界,只是对五感的增幅,而不是引气那般,可以将真气接引到周身各处,以增强四肢的力量。
既然不能用真气,那就全靠自己。
他顶着疲乏,将三里地跑下来。离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就看到火把仿佛迎接他似的亮了起来。
那边是廖老大带队的青壮,知道李修文急于得知内情,将事情一股脑全说出来:“道长,就是前面那间草屋,俺喊了半天没人开门。”
李修文停下脚步,待气息稍缓。
又听到廖老大说道:“那家是三个月前从外边搬来的,一定是他们!”
李修文轻叹道:“你再喊喊试试吧,别误伤了好人。”
廖老大用力点头,走上前去:“鹿老,俺爹有事要告诉你,要不您开开门?”
门里边传来一声呜咽,有个青年男子,极为不耐说道:“早就与你们说过,今晚不便见客,明天请早吧!”
廖老大却道:“您最好还是开开的好!村里进贼了,俺们眼睁睁的看着上你这来了,你不开门,怎么洗脱嫌疑?”
沙沙,沙沙。
摩擦声,一阵一阵响起。
那声音听起来极为瘆人,好似毒蛇吐信。
男子怨毒的说道:“什么贼不贼的,还在这里装蒜。我又不是聋子,刚刚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害了我师兄,还不算完。道貌岸然的臭道士,难道想赶尽杀绝?”
李修文拿着剑,缓缓走到门前,笑道:“你师兄放话要抽出我们的骨头,俺可以只当他说的是疯话,只要你们到县衙里自首。”
男子恨恨道:“长治观,奉行道,哪个都治不了我们的命。臭小子,你要是想来害我们性命,就来好了!”
沙沙的声音又近了,李修文双眼微动,看到从草屋墙下,钻出一条细长的影子。
和之前那个人形影子不同,这次这个影子极为纤细。
就像一条蜷在地面的蛇。
那条蛇刚一钻出,就腾跃而起,蛇头向李修文的影子咬去。
此时李修文站在草屋前,影子倾斜的投放在草屋的墙壁上。
他连忙扑倒在地上,转过头来,看那蛇的动向。
蛇一样的影子失去了目标,又潜进地里,朝他过来,眼看着就要游到他的身下。
这影子,不比之前。之前那个人形的影子,目标比这大的多,手中长剑往下一插,就能刺到影身。
不止如此,这蛇影速度比之前快,动向也更难以预计。仿佛真是一条蛇,神出鬼没。
进攻的时候,更容易露出破绽。用力出一剑,蛇影很有可能趁机扑咬到他身上。
可就这么趴着也不是办法。
李修文苦思冥想,突然之间,灵光一现。
之前袁老道说过,阴魂十分脆弱,怕罡风、怕铁、怕阳光。
这时候没有阳光,但是有火。既然是阴魂,找不来太阳,就拿火来烧它!
李修文大喊道:“拿火把来!”
廖老大见李修文扑倒了,大气不敢出,生怕影响了他们斗法。
一听到李道长的呼喊,下意识就把手中的火把丢了出去。
只是他准头不太好,丢到了李修文的右边大约一丈位置。
李修文的双眼随着火光而动,连忙起身,扑向火把。
那蛇影紧随其后,咬向他的屁股。
在火把还未落地的时候,李修文一手捞住火把,右手拿剑撑地。以剑为支点,左手甩出,将火把扫到蛇影身上。
那蛇影一心往李修文身上扑,止不住身形,来不及躲。直直撞到火把上,一遇到火就‘滋滋啦啦’烧了起来。
“啊。”
屋子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那蛇影被火光一烧,蛇头整个融化。无头蛇躯无力维持,如黑烟弥散。
没了蛇影的威胁,李修文把腿收了收,半蹲站起了起来。又把剑从地上拔了出来。
将火把放在地上,他捡起地上的几张符咒,用剑把草门挑开。
贴着墙,将头探了进去,眼睛迅速在屋里扫过,就见得最里面的床上,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大约三十多岁的粗布衣衫中年人,摆出一个传功的架势,用手抵住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他的身体痛苦的扭动,长衫底下逸散出一缕缕黑烟,已经维持不住架势,摇摇欲坠。
另一人更老一些,穿着满是补丁的道袍,头发是有些卷的黄色,酒糟鼻子。浑身似乎没有力气,缺了支撑,眼见就要从床上歪倒下来。他的嘴里流着口水,嘿嘿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