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后一处偏殿内。
锦衣卫指挥使赵千乘在此等候多时,见皇帝进来,赵千乘跪地请安。
随身太监道声免礼,然后替皇帝开口:“朝议已定,已令他去南边督粮,赵大人您的机会来了。”
皇帝大有深意地看赵千乘一眼,直接出门去找万贵妃。
待皇帝和大小太监都走了,赵千乘这才直起腰来。他深知自己能力不足被李四有夺了锦衣卫的实际权力,已经令皇帝不满,这才明示他去夺回权力。
这次是给他最后的机会。
如果夺权失败,自己八成凉了,只能继续做个混吃混喝的摆设。他心头沉重,但也有一丝振奋,毕竟皇帝似乎信赖自己超过李四有。
赵千乘一边在内心深处对皇帝感激流涕,一边在出宫的路上思索夺权的步骤。
赵千乘在想李四有,李四有也正好在想他。
锦衣卫总衙密室。
李四有拉着戚奉先和仪琳秘议。他先说了自己马上要南下督粮,戚奉先闻言十分振奋,认为南征的转机来了,督粮顺利的话也许这次南征会有成果。
但李四有直接说出布置,按住了戚奉先一颗跃跃欲试的心。
“这次我南下,奉先你别去。你坐镇京师,仪琳他们配合你,会有人跳出来搞事,你们一定要顶住。”
“赵千乘。”戚奉先脱口而出。
旁边的仪琳一双妙目在他和李四有身上来回转了转,说道:“不管怎样,没有大人的亲笔批示,我不会放款出去。”
李四有道:“我在这里一切好说,等我走了,恐怕你们压力很大。不如.....”
随即低声说了些话,戚奉先点头表示明白,仪琳听着听着不由睁大眼睛。
第二日。
赵千乘带着几个心腹,躲在一处巷口,亲眼见到李四有带着桃谷六仙并大队的锦衣卫人马出城而去。
机会就在眼前,赵千乘一刻也不愿多等,回身对几个心腹道:“去总衙,按昨晚定好的计划干。”
到了衙门口,看门的力士客气地朝他们行礼。
但赵千乘总觉得对面的客气里透着些冷淡,他威严地嗯一声,直奔大堂。进了大堂,立刻下令众人来此开会。
不一会儿,除了跟随李四有南下的,京城剩余的锦衣卫骨干陆续到来。有另一个姓杨的指挥同知,两个千户,还有20几个百户。
众人按照官位大小分两排坐好,赵千乘高坐在中央的虎皮交椅上。他朝下边略一打量,除了指挥同知和两个千户面有喜色,其他人不言不语,神色冷淡。
“说个事儿。”赵千乘轻咳一声,而后开口,“李同知南下了,带走的人不少。衙门里人手不足,一些岗位要重新安排。”
说完这话,眯起眼看下面人脸色。并没有他想像中的人心浮动,百户们低着头,似乎在研究脚底下青砖地板里藏着的大秘密。
姓杨的指挥同知早就准备回家养老了,根本不想管事。两个千户倒是想拍赵千乘马屁,见周围同僚这副样子,深感势单力孤,又重新闭上嘴。
赵千乘忍住气,给某心腹使个眼色。
心腹站起身,按昨晚的计划说道:“禀大人,我觉得最近总衙财物管理十分混乱。胡某不才,请缨去查查账目。”
戚奉先猛然站起身,目光犹如凶兽嗜人,死死盯住这位姓胡的小百户。
管财物的是仪琳。
她听说要查账,有些心慌。
她老爹不戒和尚属于编外人员,开会没到场;她老娘不嗔师太喜欢藏着偷听,这会儿不知道在哪躲着呢。此刻大堂之中,仪琳觉得能依赖的只有戚奉先。
仪琳见戚奉先站了起来,莫名地心头一安。又见戚奉先快速与自己目光对视一眼,微微朝自己点点头,仪琳彻底安心了。
她坐直在位置上不动,闭上眼,口中默念佛经,还习惯地将双手在胸前合十。不一会儿只觉得心里一片平静,大堂上的事跟自己没关系了。
胡百户跳出来开了头炮,只收获了戚奉先的怒目,其他的同僚尽是些冷眼,没人搭理他。连对面管财物的正主仪琳小美人也闭上眼不看他,居然还在念佛。
胡百户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他拿眼睛找赵千乘求救。见赵千乘正愣愣地注视仪琳合十的双手,正看得十分入神。
胡百户真想大骂赵千乘不着调,现在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美人?
然而赵千乘不是在看美人。眼前的仪琳留起了长发,秀发如云,美人如玉,姿容绝美,神态端严,令人赏心悦目。但赵千乘在想:
“如此美人,李四有从哪找来的?为何对李四有死心塌地?此女做事十分稳住,令人安心,能不能撬过来为我所用?”
正想得入神,忽听心腹咳嗽一声,赵千乘不以为意,但他突然想到个招数,随即目视戚奉先,喝道:“不得无礼,坐下!”
戚奉先不为所动。
仪琳正闭目念佛,听到赵千乘发难心中一颤,略微睁眼看了戚奉先一眼,见他傲然而立的姿态随即放下心来,闭上眼接着念佛。
赵千乘被戚奉先当面忤逆,并不生气,再对心腹道一声:“都坐下。”
胡百户赌气坐下来,戚奉先见此也随即坐下。
赵千乘先使软招摆平场面,而后对仪琳笑道:“仪琳小姐素来行事有规矩,我相信她的账目没有问题。”
胡百户闻言内心只想骂娘:这个老赵怎么这般不靠谱,昨晚明明商量好的,见到美人就变卦?
大堂中众人觉得赵千乘言语奇怪,仪琳也睁开眼目视赵千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听赵千乘又道:
“我昨天入宫面圣。宫中外围有禁卫守卫,但后宫守卫多是太监,这些太监毕竟身体残缺,武功不高,安全上有些隐患。我观仪琳小姐武功不弱,正好是女流,正好可以在内宫中当值。“
“守卫圣上,这是何等的荣耀,我们锦衣卫求之不得。仪琳小姐,我将你报入宫中值守的名册,你可愿意?”
图穷匕见。
赵千乘说完话,双目咄咄逼人直视仪琳,由不得仪琳不答应!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许多人暗呼老赵阴险。将仪琳送人宫中做守卫,账目只能让其他人来管,如此可以轻易夺得锦衣卫的财权。
仪琳有心拒绝。但赵千乘直接抬出皇帝来压人,令她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对锦衣卫闻言,有面君的机会而不去,直接就可以被指责为不忠君,被扣上一顶不忠的大帽子,可以直接治罪。
戚奉先为人稳重,但此时看见仪琳左右为难的样子,内心深处好似被人拿刀子割肉,心痛难忍。他坐在椅子上握紧双拳急思对策,却想不到办法。
胡百户瞧见戚奉先紧张,心里暗爽,故意歪着头说:“老戚,我瞧仪琳小姐一定是忠于圣上的。”
戚奉先牙齿咬得咯咯响。胡百户哈哈大笑。
姓杨的指挥同知手捻胡须不言不语,其他两个千户也在看笑话。大堂之中二十几个百户官是李四有的人,但他们身份毕竟不高,这种忠君的事不敢插嘴,只能暗暗着急。
忽然风声响起,房梁之上灰影一闪,一位戴僧帽的中年女子自空中无声无息地飘落地面,正是仪琳她娘不嗔师太。
不嗔师太身形一闪闪到仪琳身边,拉住仪琳的手正要说出拒绝的话来。猛然间大堂之外也有一道大笑声传入堂内。
“老赵啊,没想到你今天这般勤政。”
赵千乘坐着没动,但他面色变了。
戚奉先之前被赵千乘出奇招一时间乱了方寸,这时候心里有了底气,将握紧的双拳放开。仪琳笑了,揽住自己老娘的胳膊让师太别说话。
堂中许多百户官也是面露笑容,有几个还嘲讽地瞟赵千乘一眼。两个千户慌忙站起身。
李四有一身飞鱼服出现在大堂门口。
一手背负在身后,一手虚虚扶了一下要行礼的两个千户,口中道:“我本来已经出了城门,突然想起来还差一个人没带走,这个人很重要,所以就回来了。”
这种话谁信?
两个千户此刻心里雪亮,肯定是姓李的算到姓赵的想夺权,故意来这么一出。还好还好,老夫这次没轻易站队,还有救。
李四有目光一扫自己的手下百户,而后轻声对不嗔师太道:“稍安勿躁,交给我。”
又转而对赵千乘道:“老赵你怎么说?”
赵千乘沉住气,坐在台阶高处虎皮交椅上,居高临下道:“你想带谁走?带仪琳?我看不行,保卫圣上是我锦衣卫的职责。”
语气森然。他已经豁出去了,要放手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