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承霆敢提起他爹,是因为马校尉的表面功夫做得一流。
两家定亲之后,马家给了不少聘礼,黎处田要面子,主动削减了一些,不想担上趋炎附势、卖女儿的名头。
马承霆也是在马校尉的要求下,常去黎家探望,定亲两年,年礼丰厚。
桩桩件件,都能体现马校尉对阿黎这个未来儿媳妇儿的看重。
所以原主心里,对马校尉的敬重仅次于舅舅。
马承霆做的事情,马校尉是不知情的。
但……那又如何?
黎术不在乎对方是不是个好人,对她是不是存过善意,她只知道,他的儿子是她的仇人。
杀了儿子,老子就会报仇,一样也是仇人。
杀一个留一个?那不可能的。
“你多骂两声,这挣扎的样子,特别好看。”黎术说着,刀子落下,直接在马承霆的脸上狠狠划了一刀,“做个标记,以免我下回看到你的时候,将你这个仇人忘了。”
做完这些之后,黎术收起刀子,踩着马承霆,爬了起来。
“还是马校尉的儿子呢,你这武功也不怎么样嘛,笨手笨脚像个王八。”
疼痛让马承霆浑身战栗,躲开禁锢之后,他颤巍巍地摸向了自己的脸,只感受到了粘稠的触感。
她敢动手?她竟然真的动了手!
马承霆踉跄了两下。
黎术抬了抬手,拿着帕子擦了擦刀刃上的鲜血。
而马承霆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过去,扶着墙,愤恨的眼神仿佛要将黎术吃了一样。
他转头连忙离开,快到门口的时候,才突然回头,恶狠狠道:“你竟然如此羞辱我,阿黎!枉我之前那么关心你,你竟然恩将仇报,你不要以为攀上程冕就能高枕无忧了!你只是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没有人会真的在意你的死活,将来,一定会跪在我面前,忏悔你今日的恶毒!”
黎术忍不住笑了一声。
忏悔他父子俩死得晚才对吧?!
黑夜中,马承霆也没看清黎术是从哪里拿出了弓箭,只隐约瞧见那箭端的寒芒指向了自己,顿时心中一紧。
当那箭支破空而来的时候,他几乎是不顾一切的逃命,直接扑出去,狠狠摔了一跤。
箭支错过影壁墙,戳入门墙的石缝中,稳稳当当。
等黎术去关大门的时候,这人已经跑了。
被打成那样还跑得这么快,这心里显然没有嘴上那么硬气嘛!
他人一走,老俞头的脑袋又冒出来了。
“你就不怕他报复你?马校尉在军中还是有些实力的,如今只是被那姚家拖累了,将来若是缓过劲儿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老俞头叹了口气。
这孩子很会惹事儿啊!
那个马承霆,被揍得真惨。
而黎术的武功进步得是真快。
老俞头早就看出来,这丫头是有些武学功底的,和她的经历不符,透着古怪。
“那就让他们永远缓不过来。”黎术很坚定,“程大夫虽良善,却守规矩,按理来说,不会破例让我入军营整理药材赚钱,而且他和我提起这事儿的时候,有些局促不安,自己也觉得那是个冒犯的决定。”
“所以我猜,真正想见我的,是他身后的其他人,或许是我之前骗程冕的事情被人发现了,所以上头有人要替程冕做主。”黎术又补了一句。
老俞头一听,眉头皱地更紧了:“若是这样,岂不是更危险?”
“不会,对方若容不下我,可以直接将我铲除了,没必要特地请我入军营,多半是想看看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否对程大夫心存歹意。”黎术又道。
老俞头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道:“你跟我来。”
黎术不知道师父是想做什么,但还是老实听了。
她翻过墙头。
老俞头回屋待了一会儿,最后拿了个小盒子出来,交给了黎术。
“这东西,我还以为将来要给我陪葬的,但你这小丫头着实会惹祸,我怕你到了军中也四处得罪人,所以……”老俞头让黎术将其打开,“你拿着用吧。”
黎术打开一看,那是个羊脂玉佩,上头刻了个“项”字。
“项?这是那个已经身故的项将军之物?”黎术不解地问。“师父您还曾和这等人物有过交情?”
“我就是个普通人,哪里能有那种本事?”老俞头叹了口气,“我十八岁之前在这武庄做武头,后来入了军中,当时一身傲气,觉得自己虽然是军户,可从小就是一群人的老大哥,我有人支持,也有本事,肯定能出头……”
“我入军营之后,表现也的确不错。”
“我那时候有自己的战马,还是个小头头儿,有段时间,战事不紧,我常去山上喂马,机缘巧合遇到了项将军,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年轻气盛,和他有了冲突,还嚷嚷着一定要打败他。”
“打了几回之后,我输得很惨,也服了,他觉得我是个练武的苗子,私下教了我一些本事。”
“我这些武功,有一部分是得益于他的教导。”
“我第一次在他招式下坚持了一刻钟没倒下、进步最大的时候,他将这东西赠给我,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谁,他说,希望将来我能做他手底下一员猛将!”
老俞头提起此事,有些怀念,还有些伤心。
“自那以后,我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我满心想着要入破山军,我太着急了,也太自负了,所以才会在那一场战争中,害死了那么多人。”老俞头神情黯然。
后来,他就再也不曾见过项将军了。
没资格,也没颜面,往后余生,只剩下愧疚和赎罪。
这些年项将军教他的本事,他日日都练,他怕自己会忘了……但提起项将军,他再也不敢说自己曾和对方有过几分交情,仿佛那是对项将军的侮辱。
“那您这玉佩,似乎也保不了命吧?您还是自己收着吧,留个念想。”黎术推拒。
“不……”老俞头连忙道:“武庄的孩子,我教过不少,但没有一个是正经拜了师的,除了你。我如今年纪也大了,这辈子没什么成就,只有一身罪孽,所以我希望你能将这东西拿好了……”
“以你这性子……它或许能在关键的时候让你忽悠到别人,若能救你的命,那最好不过,若是救不了,就当作传承。”
老俞头还有些话没说。
黎术和这里的孩子们都不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隐隐觉得这个人,将来不会是个等闲之辈。
他想要这玉佩见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