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也许理解不了老罗的苦楚,可这里的人,却都能感同身受。
陈家这边也才调了岗,也可以说是因为人脉的缘故,所以祝氏有些张不开口。
“姚家女儿吹了枕头风,让马公子帮了我家大忙,陈家外甥女来咱们这儿之前,逼得姚家夫妻下跪道歉,人家夫妻俩心里有怨,不想让她落脚过安稳日子,便找我做些事儿……”
“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只要我在这里一天,我就不允许这个外人留下。”老罗咬牙,又道。
陈缨有些听不下去了,她直接站了出来:“罗叔!他们姚家算计了阿黎,抢了阿黎的东西还欺负人,他们下跪也是应该的!可现在你帮着他们逼迫阿黎,难道想让她孤苦伶仃再无处可去吗?!你这样做,是不是也太心狠了点?!”
老罗脸上也流露出几分不忍。
他不是那种人。
可是……
“如果在战场上的是我,那我不能容忍我的孩子做出这样陷害别人的事儿,但现在在军中拼命的是我儿子,我若不站在姚家那边,万一害了我儿子性命怎么办?!”老罗下巴有些颤抖,“我这一辈子都没干过这种事儿,我知道缺德,但我没法子!”
“这些年我待大家伙都挺好的,我没亏欠过你们任何人,今日就算是我厚着脸皮恳求各位而来,看在我们父子二人的性命上……赶走她!”
“阿黎姑娘,是我对不住你,你要记恨冲着我来!”
老罗坚定至极。
黎术也听出来了。
眼前的老罗是这里的老好人,他有人缘也有人情,于情于理,有他的央求,别人不好不听。
黎术没有逼着别人替她做主,只是轻道:“你收到家信了吗?你确定,你儿子放在马承霆的身边,是安全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老罗猛然抬头看她,“姚家没骗我,马承霆的确是将我儿子调到身边去了,而且还在破山军的备军中!”
“破山军备军?”黎术听着,更平静了。
“据我所知,破山军是军中精英,三千人,各个精锐,是从千军万马里头挑选进去的,而待挑选的人,便先入备军,对吧?”
“没错。”老罗点头。
“马家不是寻常人家,马校尉如今才让马承霆上战场,必然是奔着立功杀敌去的,如今你儿子陪着他一起待在备军……我觉得你应该先考虑考虑,他还能活多久?”黎术讽刺了一句,“因为马家的缘故,被顺带选进去的人,会被客气对待吗?说是备军,不如说是马承霆的狗腿子。”
“马家,绝不会给他踩着马公子出头的机会。”黎术又补了一句。
马校尉会愿意看到受自家照料的年轻人比他儿子强?
不会的。
以马承霆的性子,也会自以为是的将老罗的儿子当成自己的附属品。
这种滋味,她可是很了解的。
这些话,惊了众人,也提醒到了老罗。
老罗有些紧张:“不会的,马校尉毕竟也是咱们甘河镇的人,咱们都是老乡,都是在这边镇扎根的人!且马校尉为人也仗义,两年前你舅舅救了他,他便许下你和马家的婚约,有他这样的父亲,他儿子也一定会是个重情重义之辈,会好好照顾我儿子的!”
黎术仿佛听到了笑话。
她忍不住地笑了出来:“重情重义?若是如此,我如今会被你们赶尽杀绝?”
“……”老罗喉头一窒。
“我与你往日无仇、旧日无怨,你的悲哀可怜不是我造成的,但我的处境却出自你手,对我而言,你错了就是错了,不应该由我让步退缩,成全你们的阴谋算计!”黎术毫不客气,“我不会走,我听说这里的规矩是看谁的拳头厉害,所以你大可以带着你的兵器来找我,看看是你的兵器硬,还是我的骨头硬。”
“……”老罗心中一紧。
传言中,她是个软弱的人。
可现在,她站在那儿,寸步不让。
老罗知道自己是错的,可他没得选。
黎术也知道对方逼不得已,但与她何干?她绝不会为了别人的苦难,来委屈自己。
场面一时僵住了。
天很黑,但不少人都闻声而来,让这一片天地,几乎亮如白昼。
黎术走到神树跟前,拿起了今日挂在神树上的弓箭,又擦了擦那快木牌,将其系在箭端。
她平静地走到一处,拉弓、抬手,对准那高处最显眼的位置,干脆又直接的射了过去!破空一声响,那箭头稳稳当当的戳进了树木之中,仿佛将那木牌死死钉在双头,再难挪动半分。
这一举,直接震惊了众人。
“看,武庄的祖宗们,都是站在我这一边的。”黎术笑了一声,声音清冽又肆意。
段长冬等人直接都懵了。
一瞬间,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站了起来。
这一刻,他们甚至怀疑这件事还是不是他们说好的谎言……这个阿黎妹妹,怎么突然之间变得这么厉害?!不会真是祖宗庇护吧!?
“你不是说你家表妹柔弱可怜、手无缚鸡之力吗?!”常伐勒住了陈飞青的脖子,情绪激动。
刚刚那一箭,真的好利落!
“我……我也没骗你们啊?”陈飞青声音发虚,“她、她真的……不懂这些的……”
如果懂,他的表妹会被黎家欺负那么多年吗?
而且她也没办法在黎家人的眼皮子底下去练习这本事啊!
“我知道!”陈缨语气凝重,“我觉得,就是聂将军认同她了!她不是说了吗?聂将军入梦,教了她一些本事!”
“……”段长冬张了张嘴,看着陈缨的眼神有些无奈,“这是咱们之前……”
“要不然怎么解释?有些事情可以说谎,但这真本事可骗不了人!”陈缨连忙跺了段长冬一脚,“我表妹,是死里逃生之人,她受了那么多苦,才能安稳过自己的日子,连先人都看不下去,想给与她照顾,谁敢说她是骗人的,我就和谁过不去!”
“没说她骗人,毕竟这样的箭术……咱们也没有。”段长冬脚上落了灰,疼得往后缩了一下。
“武头,你之前可是说过的,谁都不该拿神树作怪,罗叔叔可怜,可是他就是错了!还想赶阿黎走,这就是蛮不讲理!”陈缨内心也心疼罗家,但想起阿黎刚才的笑容,她更加忧心,便又道:“你说,你站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