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分久必合,只要一日不得统一,战争就不会停止,只要有战争就一定会有流血、有牺牲……半夏的父母都是被敌军杀死的,她也不过是万千亡魂中的一缕,仅此而已……”
苏禾呆愣愣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反复琢磨过,楚承南那么森冷的性子,喝花酒多半是有隐情的,但她没想到,故事揭开会是一个如此血腥的结局。
楚承南长舒一口气,道:“半夏的事情不说了,他的仇本王记下了。”
他又抚了抚苏禾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她受惊的小心脏。
“我说,你这般记恨着本王喝花酒的事,算不算是疑了本王?”男人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苏禾的悲凉戛然而止,这男人是在回击她,总是怪他因为周野而疑她的事吗?
苏禾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是啊,我就是怀疑王爷了,怎样?”
她干脆来个一不做二不休好了。
“嘶……你这丫头当真是越来越会泼皮耍赖了,是不是?本王可是为了公务牺牲色相,被人占尽了便宜!”
他个大老爷们儿还被人占尽便宜?苏禾忍不住掩面笑出了声:“我看王爷娇香软玉在怀,求之不得才是,何来的牺牲啊……”
话音刚落,楚承南便将苏禾打横抱起:“娇香软玉是吧,本王只稀罕你一个……”
“哎……等等,王爷今天不回去了吗?”
“不回了,陪你……”
有人暖着被窝,苏禾睡得很踏实……
只是天刚擦亮,楚承南就被外面的刷刷声吵醒。
那声音,听着像是舞剑的声音。
这院里谁会那么早就起来练剑?
出于好奇,楚承南起身开门出去,循着声音去到了后院。
在那里耍剑耍得虎虎生风的,竟然是小川?!
这让他着实惊讶。
上次见到小川,虽然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进步,但是这般舞刀弄剑的,还有模有样的,他是真的没想到。
从招式上来看,这并不是他们楚国惯用的招式。反倒是有点像他们苗人的手法。
脚下轻点,楚承南飞身到了小川面前:“过两招!”
小川先是一愣,旋即便提剑刺了过去。
他的的剑实在算不得快,在楚承南双腿钉在地上分寸未动,只是靠着身体的摆动躲避来剑。
摆明了就是刺不中打不过,小川心里渐渐生出了烦躁。
他的剑开始凌乱漂浮。
楚承南不悦地伸出两指,将刺来的利剑夹住然后甩开:“再来!”
小川有些沉不住气,改刺为坎,他挥着长剑毫无章法地迎了上去。
楚承南几个闪身后,一把扣住了小川的肘部,然后微微使劲那么一晃荡,便将小川手里的剑甩了出去……
小川有些生气,但他不服,他捡起长剑,再次朝着楚承南劈砍了过去。
楚承南抬脚就直接将他踹了回去:“练习剑法之前,要先学会沉住气。乱了心气,给你什么剑法都没用。看着!”
话音刚落,楚承南便足尖微动,将地上的长剑挑到了手上。
然后,一套剑法行云流水般从他手上泄出。
不止拿剑舞得利落,他周身散发的气场带着极强的威压,一道一道掀过来,掀得小川的衣摆翻飞不断。
待他手上的剑法停下,小川还沉浸在震惊中回不了神。
太厉害了,那剑快得,只剩残影。
“跟着吴老好好学。”说完,他把剑扔还给了小川转身就走。
小川接住飞来的长剑,忽然低唤了一声:“二哥!”
楚承南的脚步顿住,他转头,震惊地看向小川,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刚才幻听了。
小川见他怔住不动,他又试探地唤了一声:“二哥……我都想起来了……”
这回楚承南听得很真切,他叫自己……二哥……
他谨慎地扫了一圈周围,然后一展轻功,将人带到了院落后面的小树林。
“你都想起来了?”楚承南还是有些狐疑地望着眼前的小川。
小川点点头:“嗯,都想起来……”
小川是在八岁左右从假山石摔下来才会变得痴傻的。
八岁的孩子,是能记住事的……
“你既然已经想起来了,本王这里便不能再留你。本王会安排人送你回楚国!”楚承南的表情决绝,丝毫没有因为小川恢复而感到高兴……
“不!我不走!二哥,我要跟着你!我愿追随楚国摄政王,马首是瞻,永不后悔!”他单膝跪地,将右手搭在心口的位置,虔诚地看向面前的男人。
“你知道你是谁,我们之间,可能从出生就注定了势不两立的局面,留下你,本王爷无法信任你,你还是走吧……”楚承南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放他走,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
“二哥,我不会走的,你若不信任我非要赶我走不可,那还不如一剑刺死我。”说罢,他便将长剑甩到了楚承南的面前……
楚承南的喉结滚了滚,他竟然有些后悔,让苏禾与吴老两个医术那么高超的人联手治好小川,到底对还是不对?
小川的坚决丝毫不亚于他:“二哥,我和你的出生注定了势不两立,奈何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竟是有人硬生生将我们逼到了一条船上,难道我们不该同仇敌忾吗?”
“同仇敌忾?”楚承南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是!同仇敌忾!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小川站了起来,他伸手指向了西楚的方向,他的敌人也在那里……
苏禾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了楚承南的身影,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从哪扇门走的。
要不是衣服衫子落了一地,她都有些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来过。
不过他回来这么一次,对俩人那糊里糊涂的“不愉快”起到了很大的修复作用。
苏禾宽慰自己:也许过程很坎坷,甚至带着血腥;但结构都是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的不是吗?至少百姓都过上比从前更好一些的生活了,不是吗?
楚国和北狄停了战火,两国的变边城百姓免于了战乱;
南越的物价比从前更低,南越百姓的生活得到了改善;
这些难道不都是楚承南的功劳吗?
也许,世界上永远都不会有绝对的和平……
楚承南神清气爽地回到他办公的地方,刚走进院子就看到周野端坐在院子的石桌旁。南越国天气条件得天独厚,随处找的一处院落都是栽树种花郁郁葱葱的。
那大树的枝条随风轻摆,落叶时不时地便掉落在地上、桌上、甚至是周野的肩上,看着还真是有点意境的。
不过这人是周野,楚承南的好心情瞬间就散了……
难得的,周野一见到楚承南便快步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合拳作揖行礼。
这般礼数周全,定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楚承南谢睨了他一眼,落座在他对面的位置:“说吧,周侍郎来找本王所谓何事?可是皇兄的银子快要到了?”
周野的面色不禁难看了起来:“不是……国库那边出了点意外……”
意外?
楚承南的额神色也不免严肃起来。
自打进了南越,楚军行事都是非常非常谨慎的。
楚军巡逻不可骑马,生怕马匹冲撞了百姓;
楚军上门寻访,不可强行入户,只得在门外问话;
除非是被拒不配合的权臣,对待普通百姓楚军不得有任何无礼的行为。
眼下能让周野亲自上门的“意外”,看来不会是什么小事情。
周野呼了口气:“卑职在南越招了两百个能工巧匠,进入国库石室钻研开门之法。没想到,有个工人误触了机关,引发了剑阵,那两百个工人,当场死了一百八十个个,还剩二十个,怕是也不行了……”
楚承南拍案而起,转手就给了周野一拳。
他绕过石桌,揪着他的衣领就把人提到了半空:“周野,老子警告你!不能干事的就立马滚回楚国,别一天到晚地在这儿给老子添堵!”
周野自知这次是自己办事不利,占不得任何理:“王爷要责罚,我认,但是安抚这两百个工人亲属才是当务之急啊!”
楚承南将人甩到了地上,沉着嗓音问道:“通知家里人没有?”
“还没有,昨天夜里的事……还没通知家里……”
两百个工人背后,那就是两百个家庭……
没了这两百个壮年劳动力,可能就有两百个家庭失去了生活支柱……
可能父母没了子女,女人没了依靠,孩子没了父亲……
楚承南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能工巧匠他们也许擅长建造,但并不会武功,一旦触发了剑阵或者其他机关,连逃命的能力都没有,周侍郎这样和罔顾人命有什么区别,啊?”
楚承南又一脚踹在了周野的胸口上:“那里是皇室的国库,你找一群老百姓进去,无论打不打得开石门,都是暴露了国库的位置。周侍郎,本王姑且问一句,这两百个工人你本打算如何处置?杀人灭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