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药碗冒着丝丝白烟,元春的汗水已经浸湿了里衣,每个呼吸都异常沉重。她强撑着不让自己紧张到晕厥,现在能帮苏禾的只有她了!
苏禾拿出了自己的银针,故作轻松地交到元春手里:“春儿你只管按我说的做,等本小姐解决了这次麻烦,就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去,可好?”
元春努力憋着泪花,扯着难看的笑脸,僵硬地点了点头。
周野踌躇再三,不忍苏禾试药,心疼地开口:“阿禾,我每日与你同进同出,如果你被传染了,那我也是在劫难逃,不如让我来……”
苏禾心底是感动的。
她知道周野不会轻易死心,于是便让许大夫也替周野诊了脉。
习武之人的底子还是好的,即使同出同入,周野目前仍未被传染。
周野有些恼,拳头攥紧又松开。
楚承南脸色铁青地坐在桌边,看着他俩你来我往,心里头跟吃了苍蝇般恶心,但又找不到理由打断。
没再犹豫,苏禾一仰头干脆利落地把药汤喝完。
药性发作还得有一会儿,她静静躺在榻上,等待药物的考验。
元春上前,仔细替她理了理被褥,汗湿的碎发贴在她的皮肤上,同她的心思一般凌乱。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苏禾的脸色开始变得难看,一阵白一阵红不停交替,整个人也开始不安地哆嗦,难以隐忍。
“元春,下针!”苏禾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有些涣散,强撑开眼皮提醒道。
元春不敢懈怠,集中精力,在苏禾的胳膊上下了第一针,然后又取了几味草药在银针周围熏灸。
苏禾似乎好受了一些,给了元春一个肯定的微笑。
“小姐...”元春的眼泪实在是憋不住了,这才刚开始,后面还有好几针,步步惊险。
药效持续在苏禾体内扩散,她的体温骤然升高,人也开始迷糊呓语。
周野与楚承南两尊大佛分别占据着床头床尾,脸上的神情也随着苏禾的变化而变化。
元春时不时地给苏禾把脉,观察她的变化。
……
“第五针了,小姐你一定要忍住!”元春又在苏禾身上下了一针。只是这一针并没有缓解苏禾的疼痛。她开始淌鼻血,止都止不住,衣襟很快被血染红。
“这是怎么回事!”楚承南冲着元春怒喊,语气不善。
“小姐气血翻涌得厉害,止不住血...”元春也害怕,说话的声音都发着颤。虽然苏禾预判到了这种情况,但一个人身上的血是有定量的,止不住血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鼻血流得很快,跟喷出来似的。
“元春!继续施针啊!你还在等什么?给她止血啊!”楚承南有点慌神,他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他以为的试药危险可能是高烧、呓语、疼痛。完全没想到她会一下流那么多血!
战场上,很多时候将士受的伤并不致死,因为止血不及时死于失血的情况占据了大多数。
鲜红血液代表着死神的召唤。
“还不可以...”没人知道元春现在有多害怕,眼泪不停地掉,她便不停地抹,她不能让泪水迷糊了视线。她得看清楚,看清每一个细节。
小姐是在拿命试药,她绝不可以马虎半分。
苏禾眼眶子通红,偶尔掀起的眼皮下,能看到眼球上布满的血丝。因为失血,脸色也是一寸寸变得惨白。
一盏茶后,元春拔走了苏禾周身所有的银针,她疼地蜷起了身子,整个人瑟瑟发抖,时不时地发出呜咽。
“她到底还要疼多久?”虽然楚承南的语气是一贯得严肃,但还是隐隐暴露了一丝颤抖。有种被人扼住喉咙的感觉,每个呼吸都格外小心,好像怕惊扰到什么,“现在该怎么办?”
元春跪在榻边,不停地揉搓着苏禾的手,想给她一点点温度:“没有办法的,疫病、药效、针效在周身流窜,得熬上四个时辰,才能继续施针。”
四个时辰...她还要再熬四个时辰?
苏禾疼得咬破了嘴唇,淡得几乎透明的唇色染上殷红,格外刺眼。她觉得身体里像是在打仗,每个战区轮番着轰炸,到处都是弥漫的硝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