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焰火下,林芳兵久久不肯抬头。
但在胡大海和赵月月的再三坚持下,她最后还是听话的抬起头来,但又把脸别到了一边。
那是一张雪白圆润的鹅蛋脸,在璀璨的流光映衬下,显的如白玉壁一般瑰美漂亮。
林芳兵虽然扭过头去了,但胡大海还是立刻就捕捉到了,她的侧脸处有一块明显的擦伤,这儿都已经有些红肿了。
“芳兵。”
“你怎么了这是?”
“这是搁哪儿摔的?”
赵月月拉着林芳兵的手关切的问道,同时心里又说不出的愧疚。
她只顾着和胡大海亲亲我我,却把自己的小伙伴给忘在脑后了,要是她陪着的话,林芳兵肯定不会受伤。
赵月月自责不已。
“我...我没事。”
“就一点小伤。”
林芳兵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道。
但她眼角的湿润,却看得人心里莫名一揪。
胡大海叹了一口气,没说什么,伸手把林芳兵手里的东西全部接了过来,又把自己手里的东西递给林芳兵。
“这是给你买的吃的。”
“月月姐还给你挑了两身儿衣服,一套是连衣裙,一套是刺绣的半身方格裙。”
林芳兵讷讷的接过来,又看着胡大海小声道:“等你给我发了工资,我就还给月月姐。”
“说啥呢。”
“这是给你的礼物,要啥钱。”
“再说了你好歹也是跟着我混,还能让你缺吃少喝短穿了不成?”
胡大海摆摆手,朗声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等啥时候有空了,咱们再来这儿玩儿。”
“现在先回去,我家里有碘酒,让你月月姐给你擦擦伤口,别给留了疤。”
“嗯。”
林芳兵牵着赵月月的手,乖巧的嗯了一声,跟在胡大海身后。
……
和上次一样,依旧是擦黑才离开。
不过这一次赵月月没之前那么害怕了,哪怕是天黑了,依旧坐在爬犁上,叽叽喳喳的跟林芳兵交流,很是兴奋。
胡大海骑着自行车陪在俩人旁边,一边注意周围的环境,一边乐乐呵呵的听她俩说话。
俩丫头片子相处的还是很不错的,赵月月和林芳兵意外的投缘,搁爬犁上也是手牵着手,跟粘在一起了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亲姐妹俩呢。
说话之间,赶在最后一丝天光被黑暗吞没,胡大海一行人,总算是紧赶慢赶,回到了大山屯儿。
这次没有赵叔和崔姨来接,应当是赵月月下午出来的时候和家里交代过了。
仨人儿先去了胡大海家。
赵月月取了碘酒,给林芳兵小心翼翼的擦拭伤口。
胡大海则把买的衣服裤子全取出来,叠好之后,全部放进横柜里。
老屋里总共只有两个横柜。
一个搁在炕上最里头,是用来放衣服的,一个放在屋子里,拿砖头离地垫起来,是用来装米面粮油、零食点心,还有酒水烟茶的。
就是这俩横柜都太破了,尤其地上那个,连横柜板儿都不知道丢哪儿去了。
有机会的话,他还是得整几个干净、宽敞的柜子回来用。
胡大海一边叠衣服,一边暗暗道。
另一边,赵月月给林芳兵擦拭完了伤口,见胡大海要铺刚买回来的床单时,赶紧就把他给叫住了。
“你那铺盖、褥子啥的都太旧了,都不知道搁了多长时间了,脏死了。”
“我妈这两天掸了一床新铺盖,赶明儿给你送过来,换了新的以后你再铺芳兵给你挑的床单。”
赵月月嘴角挂着笑容。
“这...不太好吧...”
这下轮到胡大海不好意思了,搁那儿直挠头。
赵叔一家打小就一直帮他,现在他都重生回来了,还这样要人家的东西,确实是让他有点儿不太好意思。
“哟~你还知道不好意思啊~”
“小时候一去我家,就非要跟我打通铺的时候咋不知道害羞害羞呢?”
赵月月瓜子脸含笑带俏,揶揄起了胡大海,登时就把他给闹了个大红脸儿。
“我有啥不好意思的。”
“你敢给,我就敢要~”
胡大海撇撇嘴,嘀咕了一句。
仨人儿又唠了一阵儿后,林芳兵哎呀一声,赶紧把下午配的钥匙拿出来,递给赵月月。
之前光忙着卖野猪肉,倒把这茬给忘了。
拿了钥匙,胡大海先和赵月月一起把林芳兵给送回去,然后他又特意送赵月月回家。
当然也不是特意去送,因为赵月月家和他家是前后院儿关系,一条路,正好顺道。
一路上胡大海光顾着琢磨怎么进山打黄麂子了,说话也比较敷衍,但赵月月却很高兴,精致的瓜子脸上满是明媚的笑意,两个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走在旁边脚步说不出的轻快。
“你咋了今天?”
“咋跟吃了开心果似的?”
胡大海笑呵呵的问了一句。
并肩走了十来分钟后,赵月月家就到了。
胡大海没打算进去,挥挥手就准备和赵月月告别。
“大海~”
赵月月踏进家门,忽的扭过头来,无比温柔的喊了一声。
“咋滴了?”
黑暗中,胡大海偷偷摸出根烟,叼在嘴里,唇齿不清的回应了一句。
“谢谢你,愿意给我一把钥匙。”
“但是你也要努力哦。”
“以后你要娶媳妇儿,这么破的家可不成~”
赵月月说完也觉得有些害羞,红着脸咬着嘴唇就进院子了。
“呲啦!”
胡大海划根儿火柴,在黑暗中狠狠抽了好几口,定定的吐了个漂亮的烟圈儿。
好半晌之后,他才默默的从赵月月家门口离开。
……
一夜无语。
翌日清晨,天斗还没亮,胡大海就在嘶鸣的小闹钟催促下,早早的起了床。
这时候才刚四点半,天边也就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
这时间太早了,林芳兵还没来,胡大海也没等她,开了壶热水,冲了把脸,吃了几块儿糟子糕后,就带着手枪和土铳一起进了山。
这个时间点,是麂子觅食、活动的最后时间段,过了五点,麂子们就会回窝休息睡觉了。
运气好的话,兴许在山上还能遇上一两只。
当然,得是运气好的时候。
他这趟上山,主要是寻找麂子的活动范围,想打麂子,你得先找得到它们的活动场所才行。
至于其他的,量力而行就好。
穿着昨晚就准备好的胶鞋、长衣长裤,胡大海把手腕儿脚腕儿扎的紧紧的,脚下生风,快速行走在山林间。
清晨天将亮未亮的山林,是一天里最安静的时候。
说是万籁俱寂都不为过,而且温度很低,湿度也很大。
胡大海才在荒草丛里走了没几分钟,裤腿就已经被打湿了一大片,凉风一吹,小腿肚子直哆嗦。
清早的风是透骨风,不是一般的凉,尤其是在深秋,不做好保暖的话,很容易吹出问题来。
这可不是在危言耸听。
上一世他看过一些调查报告,数据显示许多喜欢清早上山打猎的猎人,老了以后得风湿病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据医生调查,说是就跟这个凉风和朝露有很大关系。
……
进了山后,胡大海并没有按原来的老虎山—牛心山那条道走,也没有走老沟子河,而是直接从积柴道的半山腰翻了出去,沿着林区入口的横截面往里走。
这是一条松柏树林带,里头是没有路的,只有茫茫苍苍不计其数,遮天蔽日的巨树、灌木林。
林道底下,就是密的插不进去脚的荆棘窝子。
胡大海不走正道,而是选择从这里走,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这里长着不少旱葡萄、山荆子、都柿,以及灯笼果。
旱葡萄叫茶麂子,是种黑不溜秋、涩不拉几的小圆果儿,山荆子是比旱葡萄还要更小一些的小红果儿,一长就是老大一片。
都柿呢,其实就是蓝莓,这是东北本地原生的蓝莓种,味道酸酸甜甜的,相当好吃,有的地方甚至会专门大面积种植这玩意儿做饮品。
灯笼果就是常见的小红果,略酸,只有皮没有肉,吃进几乎尝不出什么味道来。
这些都是林区里常见的浆果种类,也是麂子最爱吃的东西。
再一个就是积柴道的半山腰人迹罕至,除了猎人以外,别人也不会走这里,原生植被几乎没有被破坏过,还是非常原始的处女地。
也就是这种很少被人打扰的地方,见到麂子的概率才会大上一些。
像老虎山、牛心山这些地方,早都被猎人和砍柴的踏烂了,麂子这种胆小的玩意儿,是绝对不会出现在那种地方的。
胡大海就着惨淡的天光,一手扛枪,默默独行在人迹罕至的原始丛林之中。
山腰不比别的地方,风头大的很,简直跟天上刮刀子没什么区别,都没走多久,就刮的胡大海脸皮子一阵阵的生疼。
他只能把衣服领子竖起来,再把鼻子往下全部通通缩进衣服领口里,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感觉好些。
胡大海一边沿着林道走,一遍仔细的观察着周围。
他的目光跟个电子眼似的,扫过树木,扫过灌木丛,扫过荆棘丛,搜过浆果丛,不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点。
忽然!
他的目光一滞,锁定在了一处凌乱的荆棘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