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亡者的馈赠
黎明之前，苗寨的天空依旧黑得像泼墨一般，只有零星的鸟鸣偶尔响起，显得格外突兀。苏婉蜷缩在阿芝的屋里，盯着地上那张符纸，一夜未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沉静，就连阿芝也一反常态，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眼神中满是对未知的恐惧。
“鼓声不会无缘无故停下，”阿芝声音沙哑，打破了长久的沉默，“它只是在等你，它在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出现。”
苏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昨晚发生的一切完全颠覆了她对世界的认知。她不再试图用逻辑解释眼前的诡异现象，因为那些符纸、鼓声和影影绰绰的身影无疑是在宣告，她正被一种古老的力量盯上。
“那张主符真的能解决问题？”她抬头看向阿芝，语气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绝望。
阿芝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如果你能找到主符并烧毁它，这场仪式确实可以被中断。但……”她欲言又止，像是隐瞒着什么。
“但什么？”苏婉追问，目光如刀，逼得阿芝不得不开口。
“但这已经不只是你的事了。每一张符纸的出现，都会让更多人卷入其中。你越是靠近主符，鼓声的范围就会越大，亡者的力量也会越强。到那时，不止是你，这整个寨子都可能变成它的猎场。”阿芝的声音微微颤抖，眼中闪烁着一丝悲凉。
苏婉怔住了。她无法想象自己的一次文化研究竟会引发如此骇人的后果，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失败了，这个小村落会迎来怎样的命运。
“所以，这只是个死局吗？”苏婉冷冷地说道。
阿芝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到屋内的一个老旧木柜前，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泛黄羊皮纸，递给苏婉。
“这是我祖母留下的。她是寨子里最后一个‘鬼婚师’，她懂这些事情。”阿芝低声说道，眼神复杂，“她说过，只有亡者的‘馈赠’才能引领你找到主符。但这种馈赠，并不是每个人都承受得了的。”
苏婉展开羊皮纸，上面画满了复杂的符文与图案，其中一个图案像极了她昨晚在废弃草屋看到的那些符纸，但更加细致。还有一行用苗文写成的注解，阿芝替她翻译出来：“亡者的馈赠必藏于生与死的边界。”
“生与死的边界？”苏婉念出这句话，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但祖母说，只有当你能真正直面亡者时，才能找到答案。”阿芝的声音微不可闻，显然她对亡者的“馈赠”同样心存忌惮。
苏婉低头思索，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羊皮纸的边缘。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声音极轻，像是怕吵醒屋内的人。
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满脸戒备。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稍微急促了些。阿芝小心翼翼地靠近门缝，低声问道：“谁？”
没有回应，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阿芝脸色发白，犹豫片刻后缓缓打开了一条门缝，却看到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有冷月下的青石板路，以及隐约飘来的山间薄雾。
她刚准备关门，低头却发现门槛上放着一个东西——一只小巧的青瓷碗，碗里盛满了殷红的液体。液体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泽，像是某种活物正在缓缓流动。
苏婉站在门后，一眼便认出那是苗族婚礼中用来祭奠祖灵的血祭碗。可眼前这个碗里的液体太不正常了。正常的血祭用的是动物血，可碗中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混合着某种难以形容的腥臭，让她胃里一阵翻腾。
“这是亡者的馈赠。”阿芝的声音颤抖到几乎听不清，连她自己也在克制着不把门猛地关上。
“我们必须接受它吗？”苏婉勉强开口，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阿芝点点头：“不接受，它会强迫你接受；接受了，就意味着你已经踏入生与死的边界。”
苏婉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颤抖着伸手去拿那只青瓷碗。碗刚入手，她的手指便传来一阵刺痛，像是碗底藏着无数细小的倒刺，刺穿了她的皮肤。碗中的液体在她触碰的瞬间开始剧烈翻腾，涌出碗口，顺着她的指尖向上蔓延，直至覆盖了她的整个手掌。
剧烈的寒意瞬间蔓延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的眼前一黑，整个人仿佛被拖入了一个冰冷的深渊。
周围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苏婉感觉自己漂浮在一个无边无际的黑暗空间，四周没有任何参照物，只有耳边回荡着低沉的鼓声。那声音不再遥远，而是从她的体内直接传来，像是她的心跳被鼓声取代了一般。
忽然，黑暗中亮起一点红光，像是一只眼睛正在凝视着她。她想逃，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那红光缓缓靠近，渐渐变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脸上布满了狰狞的伤痕，双眼空洞如深渊。
“你……来了吗？”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响，伴随着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苏婉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跪在阿芝的屋里，手中的青瓷碗空无一物，地上也没有一滴液体。可她的手掌上却隐隐刻着一道鲜红的符文，像是被烙铁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阿芝怔怔地看着她：“你已经被选中，接下来的路……只有亡者能告诉你该怎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