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坏人为什么非要我来当啊,我明明已经洗心革面啦啊!”
安娜在心中如困兽般咆哮着,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不甘与无奈,重重地撞击着她的心房。
——这一次我想当个好人!
安娜在心中咆哮!
此时,她瑟缩在被窝里,双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救命稻草般,紧紧拽着被子的两角,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并不是她害怕谢稚,而是她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谢稚!
“会长……我现在好像头有点晕,要不你晚点再来找姐姐我?”安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虚弱又娇软,边说着,身体就像一摊失去支撑的液体,缓缓地往被窝里滑去,只留下两只水汪汪的小眼睛扑闪扑闪的,透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祈求。
结果,就在她即将整个身子都躲进被子的前一秒,一只手猛地伸过来,精准地抓住了她那毛茸茸的狼耳朵,紧接着便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生拉硬拽地将她从那温暖又能给予她些许安全感的被窝里拉了起来。
“啊呜~~”安娜疼得大声叫了出来,那声音里满是委屈,她缓缓又把头探了出来,露出脖颈处那精致的蕾丝颈环,颈环在微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也在映衬着她此刻的楚楚可怜。
她带着一丝哭腔道:“会长,我身体真的软软的,头晕晕的,你先回去好不好嘛~”实在不敢面对谢稚,安娜只能使出这装可怜撒娇的招数,心里却如同揣了只兔子,“怦怦”跳个不停,害怕谢稚看穿自己的伪装。
然而,就在安娜内心纠结万分,犹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的时候,一个念头突然如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她抬眸,看着眼前生气的谢稚,不知怎的,竟升起了一丝怜悯之意。是啊,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遮遮掩掩只会让情况变得越来越复杂,倒不如快刀斩乱麻,直接给谢稚一个明确而干脆的答案,也算是对他有个交代啊!
对!快刀斩乱麻!这个坏人……就由她安娜来当吧!
总好过谢稚一直被这段感情所困扰,深陷在那痛苦的旋涡之中无法自拔。
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的勇气都吸进身体里,暗暗下定决心,无论结果怎样。
至少她能够问心无愧地面对自己和谢稚……还有死去的……艾薇儿……
可她心底还是存着那么一丝侥幸心理,要是谢稚等会儿要说的不是关于艾薇儿的呢……
“安娜我问你,艾薇儿现在在哪里,她怎么样了!”谢稚还是问出了那句话,那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急切与紧张,每一个字都敲在安娜的心上。
安娜咬了咬嘴唇,侧过脸不敢面对谢稚,最终还是决定全盘托出。
“艾薇儿小姐已经死了,谢稚!我发誓那天晚上我尽力了!但是我真的挡不住米娅,你看我现在浑身是伤!”安娜说着,微微颤抖着掀开身上的被子一角,露出身上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纵横交错的伤痕,虽然都缠着绷带,但也不难看出,“我当时都快要死了!连法默家主都拦不住的人我怎么可能拦得住……”
两人的话几乎同时响起,在这略显静谧的空间里,碰撞出一种令人心碎的氛围。
谢稚听后,脸色瞬间阴暗了下来,原本明亮的眼眸也像是被乌云笼罩,变得幽深暗沉,好像根本没听进去安娜的话一般,他喃喃自语道:“法默家主实力这么强,安娜……你肯定在开玩笑对不对……”
他的语气带着一点慌张,那表情更是遮掩不住的慌乱,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好像这样就能抓住那即将消逝的希望。
但可惜,他在安娜脸上找不到一点开玩笑的感觉,那写满悲伤与无奈的面容,让谢稚的表情愈发僵硬,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呆呆地站在那儿,许久都没有挪动一步。
……
下午四点,克洛领领主堡后山,火山大战遗迹处。
此处交战的痕迹并不多,只是那被烧灼过的焦黑土地,还有几处崩塌的岩石,依旧显得非常凄凉。
风呜呜地吹过,又像是为逝去的人奏响的悲歌。
一个黑袍男戴着脸谱面具独自站在一旁,手中握着一串银白色项链,那项链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清冷的光,却也映照着他此刻落寞的身影。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复。
风拂过他的黑袍,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周身那浓浓的悲伤气息。
他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和艾薇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些曾经的欢声笑语如今都成了扎在心头的尖刺,每回忆一次,便是一阵钻心的痛。
他微微颤抖的手紧握着项链,仿佛那是艾薇儿留给他最后的一丝慰藉,可这慰藉又是如此的冰冷,冷得他的心都快要被冻结。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怕一旦落泪,那心底好不容易筑起的堤坝就会彻底决堤,那淹没自己的悲伤将会把他彻底吞噬。
谢稚的视线重新被手中银白色项链牢牢锁住。
他的指尖颤巍巍地靠近,刚一触碰到那冰冷的链身,整个人便如遭电击,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将项链拾起,举到眼前,狂风中,项链轻微晃动。
望着项链,谢稚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无尽的哀伤在眼底蔓延,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睹物思人。
“艾薇儿,这是你于这世间仅存的一丝痕迹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被风声扯得破碎。
透过那银白的链身,他仿佛看见艾薇儿那灵动的双眸、灿烂的笑靥鲜活如初,往昔的甜蜜与温馨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之前还能牵着她温暖的手,可如今,冰冷的项链握在他手,里面装着的竟是她的骨灰,这残酷的现实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刺进他的心窝,痛意蔓延至全身。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眼眸中的痛苦与震惊如墨水滴入清水,迅速晕染开来。
他眉头紧锁,额间青筋暴起,此刻,他终于明白为何天理会众人都对他避而远之。
“他们是害怕,害怕我知晓真相后会情绪失控,不忍见我如今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如同孤魂野鬼般游荡于世。”
他苦笑着,声音沙哑且带着哽咽,在风中飘散。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懂得成长的代价是如此惨痛。
谢稚抬头望向铅灰色的天空,眼神空洞无神,心底涌起一声绝望的叹息。
许久,他仿若从噩梦中惊醒,缓缓抬起双手,动作迟缓却庄重地将那装着艾薇儿骨灰、散发着幽冷寒光的项链重新挂回脖颈。
项链贴着肌肤,寒意刺骨,仿佛将他心中仅存的温暖也一并带走。
接着,他双手似有千斤重,一点点取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稍显年轻却又写满沧桑与疲惫的脸,岁月的痕迹在这一刻尽显。
他嘴唇微微颤抖,手指麻木地在口袋摸索,掏出一根烟。
打火机的火苗在狂风中摇曳不定,映照出他苍白如纸的脸。
他深吸一口烟,烟雾瞬间被狂风卷散,却无法吹散他眼中的悲痛。
他目光空洞地凝视着眼前荒芜的空地,那空旷如同巨大的黑洞,要将他的灵魂吞噬。
突然,他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驱使,迅速从烟盒抽出三根烟,叼在嘴里,点燃。
他屈膝蹲下,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爱人,将三根烟小心翼翼地插在地上。
随后,他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向地面,每一次触地都发出沉闷的声响,口中念念有词:“艾薇儿,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的弟弟,还有你那混账父母,我都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终于,他双手撑地,艰难起身,转身的瞬间,他的背影在昏黄黯淡的天光下被狂风扯得歪斜,孤独而坚毅。
他的脚步踉跄而沉重,表情如被冰封,平静之下,内心的喜怒哀乐如炽热的岩浆在灵魂深处翻涌、煎熬,旁人无法窥探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