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就一刻钟,可以吗?”
萧时月骑在马上,压住心头百味,别开头道:“既然殿下想要一个了结,那便好好说清楚,以后彼此也不必纠缠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小路走进山林,空旷安静的树林中,只有两个人相对而立。
“月儿,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也不想辩解,但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萧时月冷笑一声:“我等过你了。你离开京城的时候,说得了军功,回来就请陛下赐婚,从那天起,我就一直等着你,等到及笄以后,无论家里怎么催,我都只说还不想出嫁。”
“可我等到什么了?等到你带了一个女子回来,等到陛下赐婚,让你娶她为妻。”
“平王殿下,你现在还让我等你,”萧时月抬眼和他对视,眼底一片荒凉,“难道,你还想让我堂堂荣国公府的大小姐给你做妾吗?”
“不是这样的。”八皇子皱紧眉头想要拉住萧时月,却被她甩了空。
“月儿,你相信我,等到有一天,我一定让你成为我的正妻,会将你所受的委屈十倍百倍都补偿回来。”
萧时月淡淡扫他一眼,嘲讽道:“殿下好手段啊,先娶了镇海节度使的女儿,将沿海的兵力揽入囊中 ,等你得势以后,再通过我,和荣国公府扯上关系,牵制西北的兵权。我怎么以前没发现,殿下是这般高瞻远瞩之人呢。”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八皇子心里,痛得他眼底布满血色。
“你应该理解我,我这么做,都是不得已的。”
“我当然理解你,你若先娶了我,便会早早被盯上,你的几个皇兄暂且不说,就是陛下也未必能容得你的野心。所以,你舍弃我,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八皇子怔住,没想到萧时月竟想得这般通透。
他索性不再避讳,提高声调道:“既然如此,你为何又不能再等等我呢。我发誓,只要我坐到那个位置,和我并肩之人,只会是你。”
萧时月挣开他的手,退后几步,目光灼然直视他,“殿下以为,你就一定能坐到那个位置吗?”
“还是说,你觉得嫁给你是一件无比光荣的事,我萧时月就这么上赶着,非你不可?”
说完这句话,萧时月转身往外走,“平王殿下,在我心里,你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八皇子愣在原地。
他承认自己虚伪,自私,最是擅长伪装自己,利用他人。
可对萧时月,他当真用了自己的真心。
他早有知道,像萧时月这样骄傲的女子,根本不会轻易原谅他。
可他没想到的是,她会比自己更快放下。
马蹄声响起,随即越来越远。
直至周遭恢复安静,八皇子才缓步走到马车上。
“去玉湖。”他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任何波动,仿佛刚才的小插曲没有发生过。
如碧绿翡翠般的湖面上,飘着一只乌篷小船。
船里坐着两个人,八皇子和裴砚。
“殿下托付的事,我都办好了。”裴砚端正跪坐在蒲垫上,穿一身月华色锦袍,玉带封腰,越发衬得眉眼如画,颇有几分出尘的韵味。
八皇子端起茶杯敬他,“本王以茶代酒,先谢过先生了。”
“这段时日,你替我在江南抢了不少舅舅的产业,他这个人我还是了解的,比起权势更爱钱财,你抢他财路如同杀他父母,他定然会想尽办法反扑。”
八皇子抬手拍了拍裴砚的肩膀,“先生受苦了。”
裴砚拱手道:“为殿下办事,这点苦头算什么,只望殿下成事后,别忘了我才是。”
“怎么会?”八皇子笑道:“论功行赏,只有先生堪居重位。”
“能不能上位倒是其次,殿下只要别对裴家心软就行。”
“那是自然。”
对于裴砚的身世,八皇子早派人查清楚了。
他自认为,想要将这类人收入麾下,功名利禄这些身外之物根本打动不了他,唯有助他报仇,才能让他对自己忠心。
裴砚是经商奇才,又有着不同常人的政治敏锐性,让他帮自己敛财,最合适妥当不过。
想到这里,八皇子对自己的选择越发满意。
据说,当初裴砚投靠宁王,被宁王拒之门外。
这么好一个人才,偏偏被宁王看走眼。
真是天助他也。
小船缓缓靠岸。
八皇子问道:“你何时启程回去?”
裴砚想了想,回道:“我有事需要入一趟京城,三日后离京。”
“好,”八皇子站起身来,“一切仰仗先生,本王先行一步。”
看着八皇子的背影从岸边消失,裴砚侧身倚在小几旁,从矮柜里取出一瓶酒来。
“东家,您要下船吗?”船头的船夫问道。
里面传来懒懒的声音,“不了,我等的人还没到,让我先歇歇。”
......
花姜是在回府的第二天见到裴砚的。
“你是不是疯了,怎么敢直接让人送信到王府呢?”
花姜简直要被裴砚气死。
昨日才回府,门房就递了帖子进来。
京城想要请她赴宴的人不少,她并非次次都会亲自查看。
刚好手边没事,她便随手翻看起来。
结果,有一本就是万书阁送来的,说目前书斋新进了许多话本子,想邀花姜上门品鉴选购。
初夏当时还说,“这商户倒是有趣,竟敢把帖子直接送到咱们宁王府来。”
花姜也有些意外,但一想到的确很久没看新话本了,便打开目录查看起来。
裴砚有些委屈道:“我也没有明目张胆,想说的话不是都藏在书名里了吗?王府上下,除了你,谁能看得懂呢?”
花姜狠狠瞪了他一眼,实在分不清这句话是在夸她还是骂她。
就那种一眼黑的书名,也的确只有花姜能认真看完,还能看出门道来。
“书呢?”花姜伸手,朝裴砚开口要。
早知道这是裴砚的产业,她就应该经常来扫荡。
这万书阁的生意做得是真的黑,但凡有点擦边的东西,那价格都能翻好几倍,偏偏读者爱看,不仅贵还不好买。
想起以前白花了那么多钱,花姜就心痛。
裴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心,笑道:“都包好了,等会儿走的时候记得拿。”